陆思媳妇又道:“城里那些街坊四邻平常也有纷争,但有所顾忌,哪像乡里这么肆无忌惮,还有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天天避在深闺里学规矩,哪像乡里这些姑娘,小一点的整日跟小少年打闹嬉戏,大一点的抛头露面洗衣下地,根本没有避讳可言!”
母女俩都一副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模样。
“你舅母给你相的这家可是城东许老财的远房亲戚,跟许老财做药材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在城里置办下一套大宅院,你若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娘也就放心了!”
陆甲薇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你爹明年若能考中秀才,这门亲把握也能大几分!”
陆甲薇忧心忡忡,“娘,你说爹能考中吗?”
陆思媳妇沉默不语,片刻后,笑道:“你曾祖母不是说了吗?咱家梨树硕果累累是好兆头,你祖父和你爹总有一个会中的!”
陆思媳妇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没底,从嫁过来到现在,这样希望失望的心路历程早已让她木然,尽管心底还有小小的一丝希望之火存在,但她却不敢让它燎原,只能苦苦的压抑着,等待那丝希望之火猛然燃起,将她多年的压抑焚去!
话说陆婆子一行人出了陆家大房院子,走到分岔路,也不给狗蛋儿和胖娃子分梨,两孩子有些怯,不敢提及也不愿放弃,默默的跟到了陆家。
狗蛋儿眼光祈求的望向陆小乙,可怜兮兮的说道:“小乙姐,你跟你祖母说说,给我和胖娃子几个梨呗!”
陆小乙笑道:“包在我身上。”
狗蛋儿高兴极了,咧嘴笑开了花,两根长鼻涕就快沾到牙了,陆小乙嘴角抽搐,一阵犯恶心,训道:“去把鼻涕收拾了来,不然不给梨!”
见狗蛋儿作势往鼻腔里吸溜,陆小乙惊呼起来,“打住打住!不许吸溜!”
狗蛋儿苦着脸,“不吸溜咋整?”
陆小乙愁死了,又不愿把自己手绢给他,瞧见小丁正提着菜篮往后院去,菜篮里有大片的绿叶菜,赶忙让小丁帮忙摘了两片菜叶给狗蛋儿,“拿出去擦去,千万扔远点啊,被我发现扔在院门口,我饶不了你!”
终不放心,又让胖娃子和小庚出去监督,直到狗蛋儿把鼻涕收拾干净,才允许进来。
陆婆子把梨提到正房厅堂,陆小乙把小凤交到她手上,挑四个大梨子拿给狗蛋儿和胖娃子。
陆婆子不干了,“给他们干啥?”
陆小乙无语了,懒得跟陆婆子瞎扯,朝狗蛋儿努嘴示意他赶紧走。
狗蛋儿机灵,抱着梨转身往外跑,胖娃子跟上,陆婆子抱着小凤在后面追,“站住!把梨还回来!”
两小子很快跑没影儿,陆婆子气鼓鼓的回来,骂陆小乙,“你咋那么大方!狗屎儿在树上就吃了一个,胖娃子屁忙没帮上,你给他们干啥?”
“祖母呢!你可是咱们村最大方的老婆婆,四个梨算什么啊!你若想吃,改天进城我用私房钱给你买一筐。”陆小乙如今私房钱不少,去年卖篮子攒了四百多文,后来卖馒头她娘又给她一百多文,凑了六百文整数,前阵儿赚祁山五两银,加上她还有五两断腿药费赔偿款,以及十两银外债,如今的她也算下溪村的小富婆了,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陆婆子斜睨着她,问:“你有多少私房钱?”
“干啥?”陆小乙警惕起来,同样斜睨着陆婆子。
“拿来我帮你收着!”陆婆子认真道:“我看你手松的很,金山银山也会被你败光的,来,祖母帮你管着,将来嫁人拿出来也算一份体面的嫁妆!”
陆小乙才不愿意呢,头摇得似拨浪鼓,“不,我自己会管钱!”
陆婆子恨她一眼,“去去!心眼多的像筛子,好似我贪你那几个银钱,哼!我跟你伯祖母不一样,昧自家人钱财的事,我不屑于做!”
陆小乙暗暗补充道:对,你不屑于昧家人,你专坑外人!
☆、第120章
今天家里有客,玉兰便早早的结束了烤饼,想着早点准备晚饭,让祁山父子吃完早回城,免得城门关闭两人露宿城外。
花大嫂笑着告辞,王冬梅也打算回西院操持晚饭,被玉兰喊住,说是晚饭两家一起吃,妯娌俩便合力收拾起瓜菜来。
小丁帮忙烧火,陆小乙又成了跑腿的信使,当然,还有信使的跟班小庚,跟班的跟班小灰灰,一起往余粮家去。
祁山众人在余家小院里聊得正欢,简单说完水路三规、陆路三不住、进店三要看、睡觉三不离等镖局行规,浓墨重彩还是押镖途中大大小小的故事,当然,故事里的主人公往往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祁山本人,其他镖师都沦为他的陪衬,唯独余粮的父亲余兴,祁山没有提及,想必是怕余粮伤心。
陆小乙姐弟还未走到,黑虎便摇尾迎出来,舔舔陆小乙的手又蹭蹭小庚的腿,最终目标还是小灰灰,两狗嗅一嗅又欢快的打闹去了。
陆小乙对它们早已习惯,看也不看一眼,带着小庚径直往余家院子去。
“小鱼儿来啦!快来快来,我正说到紧要关头!”祁山笑着朝陆小乙招手,紧接着刚才的话题,眉飞色舞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块巨石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眼看就要砸中许武和张铁牛,我咔咔两步冲上前,双手过头大喝一声,硬生生把巨石接住了!”
一块巨石从山崖冲下,这得多大的冲量啊,他竟能徒手接住,真当自己是超人了!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眼光瞟向在座各位,只见余粮眼底满满的笑,尽量做出崇拜的模样。祁风呢,端坐于前,伤腿自然伸直,放置于一张小方凳上,只当他爹在说书呢。极配合的鼓掌叫好!
唯有陆忠。很认真的听着,听到这惊心动魄的瞬间,禁不住吸冷气。叹道:“好是惊险!”
祁山得意道:“惊险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徒手接住巨石,也是我长期修炼墩身举大石的成果,陆老弟若是想学。我可要教教你!”
陆忠摇头,“我根基浅薄学不了武艺。平日里种种田耕耕地也能强身健体。”
祁山也不勉强,继续道:“巨石之劫躲过,谁想山崖上跳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人人手持一把冷光大刀。虎视眈眈我身后的三辆镖车。”
陆忠跟着紧张起来,“先前的巨石莫不是这些山匪推落的?”
祁山点头,“正是。那匪首指着我叫嚣,我听的心烦。嗖嗖甩出几颗飞蝗石子砸中他头,权当警告,谁知他不退反进招呼众人冲下山崖。”
祁风嚷道:“爹,我来说我来说,后面的我知道。”
祁山不高兴的瞅他一眼,“行行行,你想说就让你说,说好了有赏,说不好看打!”
祁风咳咳两声学着祁山的样子,声情并茂道:“七八个匪人一起冲下,只听得吼声阵阵犹如雷鸣,只见的刀光闪闪恍若闪电,你往身后一瞧,见镖局诸人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再往身前一看,几个山匪已经冲到眼前,眼见镖车保不住了。”
祁山很满意,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当时情况就是这样,除了我其余人等吓得尿裤子,接着说接着说!”
祁风精神一震,手掌充当说书人手里的醒木,猛拍大腿啪的一声,高声道:“你当时大喝一声,提青龙刀,上赤兔马,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为首的山匪措手不及,被你手起一刀,刺于马下。你忽地下马,割了山匪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其余山匪大惊,不战自乱,你狂笑曰:“如土鸡瓦犬耳!”遂哈哈狂吼三声,山崖俱碎,众匪俱被砸死!”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这不是评书里的三国关羽吗?
祁风说完,谄媚道:“爹,我说得好不?”
祁山脸黑的不能再黑了,破口骂他:“好个屁!那是我吗?那是关羽!当你爹是傻的呀!”
祁风笑道:“你老比关羽猛多了!关羽是武力猛,你是吹牛猛!”
祁山气的起身拍打儿子,祁风抱头求饶,余粮笑着劝和,祁山才骂骂咧咧的坐回原位。
祁风挨了几下,委屈道:“我哪里有错了,分明是你一直在吹嘘好不好?单打独斗你是镖局第一,但论配合你根本不是许叔和张叔的对手,而且押镖都讲究个配合,你把自己吹得一人具有千人勇,其他叔叔伯伯都是酒囊饭袋,这样真的好么?”
祁山瞪眼又要发作,陆小乙赶紧插言道:“祁叔,晚饭好了,我娘说早点吃了早回城,省的被关在城外。”
祁山一听吃饭,火气全无,也不管他伤腿的儿子,乐呵呵先行下山去,陆忠和小庚随后跟上。
祁风指着祁山的背影,朝余粮道:“你帮我跟许叔他们打听打听,我是他亲生的不?”
余粮笑道:“不用打听,绝对亲生的!”
祁风苦着脸,对余粮道:“他是不是我的亲爹已经不重要了,你是我的好兄弟不?”
陆小乙跳出来挡在余粮身前,揭露道:“粮哥别上当,他给你下套呢,你若是承认,他就会提要求让你背他下山。”
祁风心思被说中,指着她“你!你!你!”说不出话来,后又咬牙站起身,哼道:“大不了我蹦下山去,中午又不是没蹦过!”蹦出门,见黑虎和小灰灰在院门口玩乐,气的用伤腿去踢小灰灰,黑虎呲牙威胁他,祁山朝余粮嚷道:“管不管你家黑狗,再这样无理我就要下狠手了!”
陆小乙道:“风哥,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你那只好腿!”
祁风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往山下去,幸好他有几分真功夫,平衡感不错,几次趔趄都稳住了身形。
余粮把院门锁上,留黑虎看家带小乙追祁风而去。
晚饭做的简单,几样素炒瓜菜一盆儿油酥花生米,配上绿豆小粥,一家人吃的尽兴。
临行前,祁山重申开业之事,再次邀请陆家人一起前往。陆忠把喂得饱饱的马儿牵出来,套上车,缰绳交给祁风,祁风借口腿伤躺到车厢里,让他爹赶车。
祁山也不计较,拱手跟陆家人告辞,跳上车挥鞭而去。
陆小乙问陆忠:“爹,祁叔他们赶回去晚不晚?”
陆忠看看天色,肯定道:“放心,他家是马车,应该能在关门前赶回去!”
晚饭吃的早,这会儿还天光明亮,送走祁山父子,又送走余粮,陆忠便去后院收拾柴禾,陆小乙小姐弟在院外香樟树下玩耍,不知申强何时出现在眼前,瞪着陆小乙看,竟一眼不眨。
陆小乙被他看得发毛,吼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申强道:“今天进了趟城,回来就听说你落水了,我就想来看你死了没死?”
“死了变水鬼,专拖你下水!”陆小乙吓唬道。
申强不屑,“去!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这样的讨厌鬼,不说活千年,活个百八十年很容易的!”
陆小乙知道申胖子还是关心她的,笑问道:“你进城干嘛去了?”
申强顿时来了气,“我爹说我不愿意读书就跟他学做生意去,这不,一早把我拖到城里,不让跑不让跳,让我对着一屋大头棺材看,无趣极了!”
小丁怯怯的问:“你不害怕吗?”
申强哼道:“有什么怕的,一堆大木匣子而已!”想到什么好玩的,申强顿时两眼放光,对陆家小姐弟道:“有机会带你们去我家店里玩,那里最适合藏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