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狼的掠夺占有的本性已被挑起,轻易熄不了。
那样坚硬的手臂,箍得人肩膀骨骼隐隐生痛,不知何时晚霞已躲进青灰的云层,房间里光线更加晦暗,白色的轻纱罗帐蒙一层细铁灰,不再如烟袅袅,丝绣梅花怯怯地隐退。
谢芳初吃疼不过,低吟了一声,自己听得细软如水,羞怒得又霎地合上嘴,腻白如玉的脸庞染上胭脂的艳丽,世间万事都无动于衷的模样变了,秀丽的眉如风拂过碧水绿波,清冷的眼眸里涟漪轻泛,一圈一圈漾开,点点滴滴的情动,廊下不知谁咕哝了一声,灯笼点亮了,桔黄色灯光穿过雕花窗进了屋里,纱帐上的梅花清晰起来,大床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纱帐不停摇晃,梅花也热闹起来,如调皮的蝶儿飞舞。
“放开我。”谢芳初低声喝,想也知道,门外丫鬟婆子正竖起耳朵听热闹,不敢高声。
“芳初……你可怜可怜我成不?”祁楚天快憋疯了,不善言辞的人,说起话来更没分寸,哼哼唧唧耍赖。
作弄得太久,谢芳初周身骨头都麻了,原来觉得已好的伤处火烧火燎灼痛起来,然,皮肉之伤任是再痛,也抵不住心口失落悲伤之痛,仿佛有极细的丝线缠缚住心脏,心跳急促起来时,那细丝便牵扯得越紧。
明知祁楚天没有呷昵亵玩之意,可只要想着自己好好儿的姑娘家无名无份与男人厮混,便如溺了水,窒息的痛苦让人喘不过气。
祁楚天箭在弦上,不想再忍了,他的力气很大,谢芳初哪阻止得了,硬生生被扼住了喉头没了声息。
祁楚天舒服地大吼,忽又停住,额头爆起好几根青筋,咬牙盯谢芳初,她阖着眼,悄无声息,灵魂出了窍,身体抛将出去,任人鱼肉的样子。
祁楚天眼里的火焰渐渐熄了,半晌,扑哧喘着粗气退出,跳下床,抓起枕头拍打撒火。
拔步床震荡起来,床前花几哐当一声倒地,几上青瓷石榴盆连带着石榴一起落地,碎成了断肢残骸。
谢芳初不理他,拢了衣裳,翻转身对着墙着静静躺着。
祁楚天自个儿唱了许久独角戏,把枕头蹂-躏得不成样子,扔掉,又跳上床,从背后贴住谢芳初,扳着她肩膀瓮声瓮气道:“我要走了,法事还要做一个月,你小心些,明澈跟我一起回来的,我让他在院子二门外守着,往后膳时过来,饮食都让他用银针试过,谁敢欺负你,就让他给我传话。”
稍停,又道:“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咱们真没必要等他们同意才成亲。”
说了这许多,挨挨蹭蹭又弄出火来,拉谢芳初的手摩挲过瘾。
青绫中衣袖子滑落,但见雪白一截藕臂,如脂似玉,方才情急中按着不让她挣扎,手腕处一圈红痕,凭空添了毁灭性的旖旎诱惑,祁楚天差点把持不住,见谢芳初气得面红耳赤,眼神小刀子似,不敢造次,占了会儿便宜,咬牙忍着跳下床,身上衣裳也不整理,几大步冲出门去。
乌骓马院门口拴着,很方便,跃了上次,达达马蹄声响,眨眼工夫不见了人。
第八回
马蹄声消失许久,却还如在耳边响着,谢芳初迷迷糊糊阖上眼皮,眼缝子里照进灯光,却是夏雪柳进来了,把那盏荷叶连枝灯点着了。
攀枝连藤,圆碧形镂空荷杆,荷叶为托,叶盘里撑着灯盏,依次面上共有十二盏,最顶端是硕大一朵粉荷,千呼百唤里最艳最傲的一朵,灯盏也最大,平时一般只点下面的一两盏,这会儿,夏雪柳把十三盏灯俱点燃了,屋里霎时间亮如白昼。
“姐姐,膳食端过来了,我让摆到外间的围子床上,姐姐到外面用可好?”她笑嘻嘻说着,走过来扶谢芳初,步子轻快。
男人回来了,女人便飞上云端,反之,则低到尘埃里。
谢芳初苦笑,被祁楚天折腾得浑身骨头散了架,无力地搭着夏雪柳伸过来的手坐了起来。
围子床上铺着厚厚的石榴红毛毡子,摆了同色团花妆缎靠背,还有秋香色引枕,正中洋漆方几上摆满盘碗。
还是素菜,只不过和前几日的素菜相比,同是号称素菜的爹娘生的,却天差地别。
“一班子势利眼,将军一回来就痿了。”夏雪柳哼道,给谢芳初盛了一碗三鲜素丸子汤,道:“姐姐,尝尝这个,雅绿说这是皇宫里娘娘们嘴馋了偶尔才吃得到的东西。”
这款三鲜素丸子谢芳初听说过,京城刚出来的一款新菜品,掐鲜笋最嫩的尖儿,香菇刚冒头时的小朵,加上雪莲果,泡进收集的早晨朝阳刚出时鲜花未蒸发的那点儿露水,然后剁成蓉,再用甜杏仁煨,还有其他的极细的步骤,花了无数工夫才整得出来,虽是素丸子,比荤菜还味美,入口唇齿生香,极是鲜爽。
不是看着像刷锅水煮出来的便行,谢芳初不在意,示意夏雪柳也盛一碗吃。
“姐姐,虽说祁老爷不同意你和将军成亲,可将军就你一个女人,也不须在意,姐姐紧着些怀上娃才好。”夏雪柳嘴巴塞得满满的,吃了许多天不成样的食物,饿极了,忙着咀嚼的同时,却还不忘帮谢芳初出主意。
别说没成亲,就是成亲了,她也不会给祁楚天生孩子。
谢芳初沉默着,知道夏雪柳是好意,也没反驳。
小门小户长大的孩子,把祁楚天当天神敬重,觉得能给祁楚天生孩子便是长生天的恩赐了,更何况孩子是女人下半生的依仗。
曹氏带着祁凤珠出门,丫头婆子簇拥,走了近两个时辰方略满足,母女两人进府,膳时已过了,婆子急忙传饭,膳食摆了上来,曹氏扫了一眼,当即黑了脸。
“早前吩咐过晚上要吃三鲜素丸子汤,怎地不见?”
“公子去过灶房,瞟了一眼看中了,命送到梅园去。”秀春走了出去问话,回来后颤颤惊惊说。
灶房的管事就是秀春的娘,担着干系。
“法事还没完,怎么就回来了?”算计的好好的,祁楚天这一回,如意算盘又乱了。让了一大步竟是没能控制住大局,曹氏懊丧气恼,满桌子山珍海味没一样入眼,服侍的人看着更是面目可憎。
才想发火,祁凤珠发作了,大声喊道:“一个野种居然骑到我和我娘头上去了,那是我娘指定的要吃的,谁给你们的胆子送梅园去的,把灶房管事喊来,看我不扒了谄媚的奴才的皮。”
祁凤珠折腾起人来残忍狠毒,年前有一个十岁的粗使小丫头不乘她的心,扬言要扒小丫头的皮,大家只当她吓唬人,谁知竟真的是扒皮,把人脱光了,一双手高高吊着,一双脚塞进铁靴里,亲自拿着小尖刀动手,由那小丫头的脊椎下刀,慢慢把那小丫头背部皮肤分成两半,再接着往两侧撕。
当时鲜血淌了满地,那皮血糊糊竟真让她扒出来了,小丫头的惨叫声喊得祁府上下的人一齐打颤,后来还是祁进坤下朝回来听到过去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