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子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过了半刻,他看向老六,说道:“这事交给你,有用的就留下来,没用的杀部杀了,把地方腾出来,将这些人送进去。”
话中没有半分绕过常知县等人的意思。
常知县怒道:“我可是朝廷命官,谁敢?”
朱世子抬脚往县里里面走了进去,他想找找县志,说不定里面记了有用的东西。
凭常知县叫破喉咙,朱世子带来的人没一个理他,老六带人去了牢里,将底下清理了一回,他带了十几个活人,过后,又抬了几十个尸体上来,那些尸体还冒着热气呢。
老六指挥着底下的人将尸体抬到县衙外面,寻了个宽阔的地方,一把火将尸体烧了个干净。
老六将牢里清理子之后中,常知县一行人就被押着去了牢里,一进去就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刚杀的人,热乎的血,常知县一阵心凉,他沉默了下来。
他想着安定县塌方,又思及朱世子的不寻常,他背脊一凉,朱世子是来寻东西的,不欲让人发现,他认出了朱世子,所以朱世子才想着杀人灭口!
常知县想通了,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说出世子两个字!
张二舅被关进牢里的东西,苏将没动。后来,世子爷在衙门里看起了县志,苏将才寻了个机会去了牢里,幸尔他是世子爷的近卫,这才顺利的下去了。
张二舅看到苏将的时候,脸色又沉了几分。刚才在上头,他准备质问苏二牛的时候,苏二牛给了打了个手势,是等会再聊的意思,张二舅看气氛不对,自然没多说,只等着苏二牛来解释。
张二舅一心想问苏二牛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不回家……很多很多事,他连自个被关到牢里的事都没太注意。
苏将将张二舅叫了出来,引到一个单独的牢房。
张二舅不高兴的说道:“说吧,怎么回事?连你亲爹亲娘都说你死了,只有我那傻妹子还相信你活着。”
苏将听到这话,心里一热,大春果然还是记着他的。
他张了张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大春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村里没事吧?”
张二舅冷笑一声:“现在知道记挂家里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将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了一道:“我也想回,可是这事由不得我。”
张二舅忽然说道:“苏家村全染了瘟疫,人都死光了,上面上命,要将瘟疫处理干净,苏家村一把火给烧干尽了。”
苏将冲上来,揪着张二舅的领子问道:“那他们呢,大春呢,孩子呢,我爹我娘呢,还有我哥他们呢?”一个个个全部问到了。
张二舅道:“你爹娘不知道,大春跟孩子在张家村,你若是想瞧,就去那里瞧她们吧。”张二舅说了这一句,便不肯再多说。
苏望去蜀地寻爹的事,二妞跟小宝弄丢了的事,这些他都没说,这事轮不着他说,得大春自个说。
苏将听到这话,转身就往门外冲去,他都忘了之前想的,要将张二舅弄出来的事。现在的他一心记着要回村里瞧瞧,既然大春没事,那张家村不急着回,他得先回一趟苏家村,他爹娘……
是死了,还是下落不明?
苏将不知道,他直接去寻了世子,他是跑着过去的,进去的时候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朱世子抬头瞧他。
苏将喘着气说道:“世子爷,我要请几日假。”
朱世子皱眉:“没找着东西之前,谁都不许出去。”他怕有人通风报信,走漏风声。
苏将急道:“刚才我去牢里问了,他们说苏家村的人患了瘟疫,都死光了,村子也被烧了,我得去瞧瞧,我爹娘还在村里呢。”
他咬咬牙,说道:“若真是死了,我总得给他们收尸。”
朱世子看了他一会,慢声说道:“苏,原来你的老家在这,我倒是忘了。”
苏将急得不行,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村里去,那一村的人,总不能都死了吧,总得留几个活口吧。
朱世子看苏将确实急得不行,便说道:“知道以什么身份行事吗?”
苏将面色一僵,尔后说道:“知道,山贼。”
朱世子这才笑了起来,他道:“你去吧,不单你去,带老三一起去,挑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记得将能用的全部抓回来。”
苏将一惊,问道:“抓人?”
朱世子道:“当然,咱们来这里可不是玩的,那些人我有用。”当然有用,抓回来当探路的,这可是大用。
苏将又小心的问了一句:“那妇孺?”
朱世子毫不犹豫的说道:“一道抓了,全带回来。”
苏将不解,为什么连这此人都要抓?他正俗问,朱世子却是摆摆手,道:“叫老二进来,咱们的粮食不够了,叫他去准备。”
之后,老二就去县中搜刮粮食去了,县里这么大,那些屋子总不会不剩一点粮食吧。
苏将与老三带着二百人,出县了。
黑风寨的山贼占了安定县的消息像长了脚似的,不到三日,就传开了,不仅如此,那些山贼还捉人抢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可恨!
☆、206 一伙的
消息是那些逃掉的村民漏出来的,那些人连家中的田地都顾不上,冒着大雪,卷着细软带着家人就跑了。
“快,咱们跟着他们走,再迟可就来不及了!”苏老婆子催着苏老头,她身上的袄子脏得看不出颜色,一手牵着石头,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一个同样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包裹,里面装着讨来的窝头,跟石头一样硬。
苏老头咳了两声,他病了一场,身子没好全,体力倒不如苏老婆子了,他牵着石头的另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是仍着一个拐杖,拐杖是捡来的,也不知是哪里的枯枝,开始的时候还将他的手心磨出了血,后来握得久了,便将拐杖上面的纹路磨平了,倒是好使多了。
苏老婆子见苏老头又咳了两声,脸上一愁:“老头子,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咱们就歇歇吧。”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这样说,可是现在,老苏家总共才剩下三口人,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若是老头子没了,她带着一个半大的孙子,怎么活?
一想到这,苏老婆子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村子完了,县也完了,儿子孙子都没了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她这心啊,跟吃了黄莲似的,苦啊。
苏老头道:“别磨蹭了,咱们快走吧,本来就慢,再停下可就跟不上前面那队人了。”
苏老婆子抬头一瞧,前面逃难的那些人离他们都有十来米远了,走得可真快啊,苏老婆子咬咬牙,与苏老头石头两人一起,迈着步子不停的往那边走。
正走着,前面传来了喧闹声,苏老头是老花眼,瞧远的可比瞧近的清楚,他抬头朝前面望了一眼,突然脸色一白,他动了动嘴:“快,咱们躲起来,前面似遇着山贼了……”才说了两句,就喘了起来,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旁的。
苏老婆子往左边一瞧,左右空旷得很,哪里能躲。
还是石头机灵,他小声嚷道:“趴下,咱们趴那边的雪里,这雪厚,他们不一定瞧得见。”
苏老婆子本想夸石头两句,可是现在哪有时间,爷孙三人缩着身子往旁边移动,寻了地低洼的地,三人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此时,前面果然传来了叫闹声,还夹杂着哭喊声,还有脚步声,极快的脚步声,像是在跑,可是没过一会,那脚步声就没了,苏老婆子想着,莫不是给捉着了吧,正想着,一声惨叫传来。
苏老婆子三人头上满满是汗,这下不用看都知道,定是那山贼来了。
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哭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外面没了声响,苏老婆子三人都不敢抬头看,过了好一会,石头才悄悄的探了个头,往那边瞧去,他面上一喜:“奶,没人了,咱们没事了。”
苏老婆子艰难的爬了起来,跟地面贴着的地方都冻僵了,木木的,也不知冻没冻坏。
那边,苏老头却是喉头干涩的说了一句:“老婆子,扶我一把,我这动不了了。”
苏老婆子走了过去,低头一看,这苏老头脸色白得没法看,她顾不上自个,弯腰就要将苏老头拉起来,拉了几下苏老头都没动,还是石头过来,七手八脚将苏老头翻了个身,这才扶了起来。
苏老婆子将包裹里的窝头拿了一个,给了石头。
石头跟往常一样,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才咬下了一小块,他慢慢的嚼着,苏老婆子跟苏老头都没有吃,不是不想,是咬不动。
石头嘴里含糊道:“奶,要不,咱们还是回山上吧。”山上有洞,还有枯枝,到时候生点火,煮点东西,不比在外面逃难强?
苏老头有些意动,苏老婆子勉强道:“山上可没吃的,那些野物咱又捉不到,万一遇着狼啊虎的咋办?”之前也想过不如就在山里住下来,可是,粮食越来越少,若是不走,难道活活饿死吗?
这天寒地冻的,山洞又没个门,万一夜里有什么闯了进来,那、只能等死了!
石头又咬了一口冷硬的窝头,很快,他就将一整个窝头吃完了,他站了起来,说道:“爷,奶,我去捡些柴来生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叫苏老头打断了:“别去,扶我起来,走,我记得这周围有一个小村,咱们先去避一避。”若是能喝口热茶就好了。
石头跟苏老婆子将苏老头扶了起来,他又苏老头的拐杖捡起来,递给了苏老头,三人相互扶着,慢慢的往前面走去,等走到那山贼捉人的地方,石头忽然叫了起来:“奶,这地上有铜板!”
苏老婆子朝地上看去:“哪里,哪里?”
石头跑过去,将散落在地上的铜板全捡了起来,数了数,竟有八十几文呢!他没上过学,也不认字,但是这数钱却是会的。
地上除了散落的铜板,还有弄脏的干粮跟衣物,石头全捡了起来,他还惊喜的发现了一个女面馒头,馒头皮上沾了黄泥,石头将那外面那层皮撕了,然后掰成了两半,欢喜的递给了苏老头跟苏老婆子。
他道:“这个是软的,咬得动,爷,奶,你们快吃吧。”
苏老婆子眼眶一热,直觉得乖孙懂事,她将半块白面馒头拿在手里,吃了一口,苏老头身体吃得快,一会儿的功夫,半个馒头都叫他吃完了。
苏老婆子只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收了起来,她帮着石头将那些东西往包裹里塞了些,另一些要分给三人藏了,至于衣服,能穿的全服穿在了身上,穿在脏袄子里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尔后,三人就苏老头说的那个小村走去,那个村离官路远,偏得很。直到天快黑了,他们才找到那个村子,村里静悄悄的,连个人烟都没有,有的院子门还开着,苏老头猜测,这村里的人怕是知道山贼打来,全跑了。
石头把村里转了一遍,之后带着苏老头两人去了一户人家,路上,石头还说道:“这家有柴,还有井,咱们去井里打点水烧起来……”
苏老婆子听到这话,也是满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