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品道:“对,柳二郎是我二叔,你找他有事吗?进来吧。”
赶牛车的摆了摆手道:“不进来了,是你们一个叫张才利的亲戚托我来柳二郎家问问,他阿爹和后娘什么时候回去?”
张才利?阿品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是小桃红的亲戚,毕竟小桃红就姓张,虎子叫张才虎,阿品对赶牛车的大叔道:“你等会儿啊,我让我婶儿来跟你说。”说着提高声音对着堂屋方向喊到:“婶儿,你出来一下,你们张家的亲戚托人来问事儿。”
“来了来了。”小桃红应着放下碗筷朝外走,心里还奇怪张家哪个亲戚会托人来问什么事儿。
小桃红走到门口站定,“品子,什么事儿啊?”阿品又将原话给小桃红说了一下,闻言小桃红心中一凛,张才利不是二堂哥的全名吗?那听这话的意思,是如今过去了两三天大伯和大伯母都没有回到小河沟老家?
小桃红赶紧问赶牛车的大叔道:“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天天都进城?有没有拉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和一个肤色莹白的妇人?男子身穿褐色衣裳,妇人穿绛红色的,大概这么高。”边说边伸手笔画。
大叔低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最近几天我没拉到,三月二十二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两个人进城,这两人怎么了吗?那别人托我问的事儿我该怎么回话?”
小桃红想了想,道:“你回去告诉张才利,他阿爹在城里玩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行动不便,让他进城帮帮忙。”
赶牛车的不疑有他,记清楚之后便点点头离开了小桃红家。
待赶牛车的走远,阿品皱眉道:“婶儿,你们说的是你大伯和大伯母吗?他们不是两天前就离开我们家了吗?他们为什么还不回家?他们又能去哪?难不成真住在客栈游玩县城?”
小桃红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让二堂哥进城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如果真的走失了还能一起找找,这事儿也赖我太冲动了,等会儿我们去之前他们落脚那个客栈问一下再说。”
其实小桃红心里也乱作一团,她实在不知道大伯和大伯母能去什么地方,按照大伯他们那种抠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花钱住着客栈在县城游玩的。若是是大伯和大伯母因为那晚她的冲动之语,而做什么傻事好像也不可能。
小桃红跟柳二郎说了说这事儿,当即两人就去了当初订给大伯和大伯母住的那家客栈,询问里面的掌柜得知,爷爷大寿当晚大伯和大伯母就没有入住他们客栈。
柳二郎不解道:“那他们能去哪里?就算被人绑架,也应该有人要赎金,可是如今过去了两天,都没有半点音讯。”
小桃红眉头紧锁,“二郎,你说会不会跟周金贵那晚遇到的事有关?既然有人在南关巷携菜刀杀人,会不会大伯和大伯母出去之后也遇到了那个杀人魔?”
柳二郎压低声音道:“小桃你的意思是大伯和大伯母已经遇害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二堂哥进城我们该如何跟他交代?不然我们报官吧?”
小桃红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报官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我们沿着我们家倒客栈这条路找找看,也许能有什么线索,或者……我们去找找周金贵。”
当即小桃红便跟柳二郎沿途仔细观察和询问,不过一直走到巷子口也没有任何收获。要么大伯和大伯母压根没有经过这条路,要么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沿途众人都已经歇息,就没人看见他们。
在巷子口小桃红和柳二郎还遇到了如花姐姐,相互认识便打了招呼,如花姐姐随口道:“你们的铺子今儿个不开门吗?你们两口子在这里干嘛?”
小桃红叹口气将事情与如花姐姐说了说,如花姐姐就皱起了眉头,“你们说他们差不多戌时一刻从你们家出来?可是我戌时三刻的时候刚好从这里回去,并没有看见你的大伯和大伯母。”
原来如花姐姐从小桃红家离开之后,又来了她的包子铺一趟,从小桃红家到巷子口一刻钟就足够了,那时候如花姐姐正在包子铺门口忙活,要是熟人经过不可能认不出,况且当晚那段时间根本没人从巷子出来。在大伯和大伯母偷偷摸摸听墙角的时候,如花姐姐就已经走过那条小道,回到了家里,因此两拨人便错过未能遇到。
这可让小桃红觉得一团迷雾,为什么大伯和大伯母从她们家出来,却没有走出巷子,也没人看见他们,他们仿佛从世间凭空消失了。
小桃红想了想道:“二郎,咱们去巷子之间的小道看看,也许他们从那里走到别的巷子才出去的。”
他们从巷子口往回挨个儿的查看那些连接几个巷子的小道,可是走了两三条小道也没有任何收获,前面只剩下两条小道儿,若是再没有线索,他们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两人正想朝下一条小道儿进发,小桃红却晃眼在小道拐角处看到了一样东西,小桃红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发现那是一颗珠子,翠绿色的珠子。
如果小桃红没有记错,这珠子是大伯母腰带上的,她会记得是因为这翠绿的珠子缝在绛红的衣裳上太显眼。
既然大伯母腰带上的珠子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大伯母他们真的来过这条小道,可是到这条小道儿之后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小桃红把珠子收好,起身道:“就是这条儿小道,我们再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既然他们不能凭空消失,总会有迹可循的。”
两人又仔细的把这条白日里也显得阴暗的小道看了一遍,最后小桃红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一个黑色的包裹。
小桃红凑近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件黑色的衣裳,卷在一起将就腰带捆起打了个结,看上去就像一个包裹。小桃红小心翼翼把结解开,拎起来想把衣裳抖开,却哐啷一声一个重物落地,那是一把锃亮的菜刀,上面还粘着血。
此物吓了小桃红一跳,看来周金贵并没有说谎,这大概就是当晚的凶器,若不是现在无法采集指纹,这个就能直接找到杀人凶手了。
柳二郎在一旁左顾右盼,生怕有人突然进来,他们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他催促道:“小桃,快放回去,咱们去报官,不然有人看见会误会的。”
小桃红顿了顿,想来也是,便打算按原样给它包回去,然后去县衙报案。把菜刀放在衣裳中间,打卷儿的时候却又发现衣裳里还有一硬物,摸上去形状有些奇特。小桃红便又掀开衣裳翻找,在衣裳里侧发现一个玉坠,在腰带下摆的位置,大概这衣裳料子太差容易抽丝,玉坠子的棱角就挂在几条抽起的线上面,小桃红费了一番功夫才扯下来。
把玉坠子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小桃红赶紧把玉仔细收好,然后才把衣裳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看过玉坠子的小桃红却打消了去县衙告状的念头,而是招呼柳二郎回家。
回到家发现王三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小桃红和柳二郎也没在意,坐着想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找一下周金贵,整件事情都与他周家有关,别让他们的斗争牵扯了我们。”
此次小桃红没有让柳二郎跟她一同去,自己背上安安便朝周金贵家里去了。
在小桃红离开后大约一刻钟,外出的王三娘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栗色的粗布包裹,神色有些慌张,柳二郎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大嫂你干嘛去了?”
王三娘眼神闪了几闪,举了举手里的包裹道:“我不大会做衣裳,前几天请衣铺子帮忙做了一身,今儿个总算得空,我想着大概已经做好了,就去拿一下,这不,她们果然做好了,我就拿了回来。”
柳二郎皱眉道:“大嫂你去衣铺子做衣裳划不来,衣裳小桃和小花儿都会做,小花儿绣的花样子也好看,你还花那钱做什么?做一身衣裳一定特别贵吧?下次可以买布回来让小桃和小花儿给你做,小花儿的手艺你也看到了,绝对比衣铺子做的好,省钱还好看。”
王三娘笑了笑,道:“我这不是看小桃红和小花儿都忙吗?前阵子小桃红才给我做了一身,我怕时常麻烦她们,总是不好的。”
“大嫂你这话有些见外,一家人不存在麻烦不麻烦。”
“那……那好吧,我下次要做衣裳就麻烦小桃红她们一下,跟着学学,那我先进去了,把这衣裳放一饭。”说着便推开柳大郎和她住的那间耳间,进门后把门插上,看着手里的包裹出神。
半晌过后,王三娘叹了口气,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找到一处她认为相对隐秘安全的地方,就把那包裹藏了进去。
☆、第96章
小桃红去找周金贵并没有去了许久,回到家里脸色有些不好,柳二郎上前把安安从小桃红背上接下来,问道:“小桃,你去周金贵怎么说?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 ”
把睡着的安安放到床上小桃红才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要杀周金贵的人就是他们周家自家人,目的是为了让周金贵他爹无后,以争抢周家家主的位置。按照周金贵的猜测,那人有可能想将所有罪责栽赃在旁人头上,可是周金贵也不知道大伯和大伯母的下落。周金贵让我先回来把凶器和那个玉坠子一同收好,旁的他会安排,所有事情待明日公堂之上便可明了,奇怪的是我去到放凶器的那条小道拿那件衣裳和凶器,却发现它们不见了。”
“不见了?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怎么会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凶手前来拿走了?”柳二郎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若是凶手拿走的,他们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按周金贵说的,他已经想法子拖住了凶手,真凶此时应该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东西才对,除非……他还有同伙。反正周金贵说得急急忙忙,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我从未见过周金贵这么一本正经过,可时间紧迫,周金贵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找过他,匆匆忙忙就把我赶了出来,现在只能暂时等着明天再说了。”
虽然对周金贵有些不大放心,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但是她们着实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只有等着明日真相大白,就算大伯和大伯母被凶手控制了,也能找回来的。
一众人便心事重重吃饭睡觉,期盼着明日到来,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晚上睡至半夜,阿品有些尿急便起床撒尿,迷迷糊糊从屋里出来,却看到一个人影匆匆忙忙从他们家那个菜园子里走出来。因为天色太暗,阿品还没有看清楚是谁,脑海里就浮现出以前他看到的那个骨肉脱落的青衣人。
还没来得及觉得害怕,就看清了从菜园子里出来的是阿品他娘,阿品十分奇怪道:“大半夜你在菜园子里做什么?”
王三娘显得有些慌张,扯了扯嘴角道:“我……我有些内急……可是茅厕有些远,这又是大半夜,心里有点怕不敢出去,就……你放心,我让开了菜的,还能肥地。”
阿品上下看了看王三娘,幽幽道:“下次你可以让阿爹陪你去,这在菜园子总感觉膈应,没事了就回去睡吧,外面挺冷的。”
王三娘应着,便推门进了屋里,阿品看着关上的房门皱起了眉头,他刚刚看到王三娘手上沾了泥土,就算内急不敢去茅厕而在菜园子解决,也用不着用手去刨菜园子吧?
最终阿品因为尿意不得不先去茅厕解决,回来路过菜园子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踏进去查看一番。
他们家的菜园子爷爷时常翻着锄草,全都是松土,不过细看完全看不出王三娘刨了什么地方,阿品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一处有潮湿泥土的地方,若是到明早这上面的土干了,可真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阿品朝旁边拿了一根木棍,照着那里扒拉了几下,就扒拉出一个栗色的包裹,阿品伸手去拿,入手有些沉。解开栗色的那块方巾,入眼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包裹,阿品灵光一闪,想到小桃红说的那个黑色衣裳包着的凶器。
顿了顿阿品才解开那个疙瘩,不出意料看到一把菜刀,上面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一时阿品有些乱,他娘为什么要把这个拿来埋在他们家菜园子里?难道他娘是帮凶?或是直接是凶手?
在菜园子里看着那堆东西半晌,阿品好似下定决心般起身,把那些东西拿在手里,走出了菜园子。
阿品走出菜园子之后直接走向小桃红他们的耳间抬手想敲门,却顿住了手,随后直接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在阿品进屋没多久,小桃红他们耳间便燃起了蜡烛,过了一会儿蜡烛熄灭,阿品拿着那些东西走出来,走进菜园子复又把它埋了进去,仿佛没人把它挖出来过。
次日早晨小桃红看到王三娘,便说有些事想与她谈谈,两人就进了王三娘他们住的那间耳间。
进屋关了门,小桃红开门见山道:“大嫂,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杀人凶器埋进我们家菜园子?你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你又知道多少?”
王三娘强作镇定道:“小桃你在说什么?大嫂听不懂,什么杀人凶器?你不是说凶器不见了吗?”
王三娘确实不知道那是凶器,因为这东西是金大锭交给她的,让她只管埋进菜园子就成,而且她起床之后明明看过菜园子的,还埋得好好的,也如预想的一般,泥土干了毫无痕迹。
小桃红叹了口气,“大嫂,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把你知道的实实在在说出来,这事儿我不会跟大哥说,只要保证日后不犯,我们还能是一家人。”
王三娘见小桃红说得如此笃定,已经瞒不下去了,便哭了起来,“是他威胁我,让我把那东西埋在咱们家菜园子里,不然他就要把事情说出去。”
小桃红立刻道:“把事情说出去?那人是谁?他要把你什么事情说出去?”
王三娘惊觉说漏了嘴,立刻改口道:“没什么事情,我心慌说错了,是他要杀了我,让我做这些事的,是时香记的东家金大锭。”
话说到这里,小桃红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大嫂……你跟我说句实话,之前我们家的方子是不是你拿去给金大锭的?这次他是不是以此威胁你?让你把东西埋了,不然就把这事告诉我们是吗?”
“小桃,小桃求求你不要告诉阿品和大朗这些事,我是被逼无奈的,我之前骗了你们,我在那边夫家不是没有一儿半女,我生了个儿子,可是那家里容不下我,我没有出路,我只能把儿子留在那里,来投靠大朗。上次石头病了,那边的人说特别严重,要是我不拿银子去给石头看病,他们就随他病死,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啊!又不能找大朗拿,这么多银子他一定会问我用到哪里去了,我一时糊涂就动了方子的心思,小桃,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跟大朗说这个事情……”
小桃红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三娘,过了许久才道:“所以你打算骗大哥和阿品一辈子?就把石头丢在那家?你丢了阿品这么多年,又要丢石头这么多年吗?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你都不称职。”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称职,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是老天逼我的,这辈子就没有让我舒心过!”
小桃红打断道:“行了,到底谁的错我也就不说了,该不该跟大哥说实话,你自己看着办,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最后我有一个要求,公堂之上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王三娘一个劲儿点头,“会的,我会的,就当是我赎罪了。”
小桃红不再理会王三娘,她寻思着如何才能说服柳大郎让王三娘走吧,这个家里有这种人存在,迟早要被她害死的。
没想到推开房门就看到柳大郎站在门口,柳大郎看到小桃红,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小桃,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