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霖觉得自己好像被晾了,“我能帮什么忙?”
“把前头马厩里的车给套上,我得坐车去。”赵青河不是逞强之人。
“去哪儿?”董霖老兴奋。
赵青河喜欢调侃这位好兄弟,“啧啧,越发痴呆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为什么找我来?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我又如何知道?”
董霖啊了一声,“你要去岑雪敏的命案现场?那你刚才一副没兴趣的样子,摆给谁看的?”耍他啊。
赵青河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我改主意了。你到底带不带路,不然过了这村没这店……”
董霖还不算没良心,“你家妹妹怎么办?”
“若她真下定决心去办自己的事,大概已经走远了,我这会儿着急也没用。”刘家远在北方,“即刻回转”这样的话,至少要有离开半年的觉悟。
所以他觉得,这个“即”字十分不恰当。
若说即刻回来,没有人会认为要等上三两月,甚至耗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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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166片 谋财害命
董霖知赵青河说话做事时不打诳语,瞧着猜来猜去挺玄虚,其实心里十分有底。如此一来,他要再问下去,就成了瞎操心,于是不多说,摸摸鼻子,认命为这人当车夫去。
命案发生在城南小山一座隐秘的小庄子里,而且现场实在不冷清。
前院中横陈二十来条尸体,亦不难辨认他们的职业。
苏州第一大镖局“飓云”大大小小镖旗插在一列马车上,风里威武飘扬,雄赳赳气昂昂,可惜它们的主人这日都成了纸老虎,虽非坐以待毙,反抗显然没起多大作用,剑中要害,少外伤,死得快又快。
庄后院的小门外,岑雪敏仰倒在不起眼的一辆乌蓬车里,身中十来柄飞刀,如同刺猬。眉心一刀最致命,两眼瞪得惊恐大,表情痛苦万分。她一身车夫打扮,手里紧握赶马皮鞭,而车里空无一物。
“怎么样?”董霖三两步凑着赵青河的脚步,“瞧出岑雪敏的仇人没有?我知道你最烦添乱,特地嘱咐不准碰尸体,不准进庄子,只能守在庄子外头。”
赵青河上前,探头进车里扫视一圈,又旁若无人搜过岑雪敏的袖袋,里袋和腰间各只香囊荷包,连靴子也拔下来看过。
死的样子不凄惨,不过这么嗜财如命的一个人,身怀巨富,死后却连买棺材的银子都不剩,恐怕会化成凄惨鬼。
赵青河冷笑一声,“都没了。”
“嗯?什么都没了?”董霖也算反应快。
“银子,银票,各种值钱的东西。”赵青河说到这儿,笑了一声,“这位姑娘若能早一点走上正道,其实可以过得很舒坦。到如今,原本替她卖命的人死光光,自己就请了镖局押送身家,倒很光明磊落,却也太迟了。”
“可不是嘛!咱这几日尽在赌场帮舵等处转悠,水旱私运两道打探,谁知道她能找上镖局,还是咱苏州城最大的镖局。连你都没料不到,也算她略胜一筹了吧。”任何能打击赵青河脑力的人和事,分一分性质好坏之前,董霖心里会先暗爽一下。
“一山还有一山高嘛。”谁知赵青河油盐不进,“可惜爹娘没教好。”
董霖不能更认同,连连点头之后就道,“钱财肯定让仇家顺手牵羊了。”
“岑雪敏带领的这伙人行事隐秘,作案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受害者要么多财大气粗,要么弱贫无依,让人恨是一定的,只怕恨也无奈,压根都不知道恨谁去。”赵青河一直不说仇杀。
董霖终于有所察觉,“如今这伙人却已无所遁形,被你整锅端了,城中人人热聊此案,很快就会散播全国。”
“前几日才破得案子,这会儿仇家就能找上门来?再说,是让苏州府衙的你们整锅端,我只是配合官差,从旁协助,绝对不敢居功。”开玩笑,他分明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千万别树立成青天老爷。
董霖瞧赵青河的眼神十分了然,“你这调调,倒是跟知府大人一模一样,怕你抢功,一个劲儿说成不干你的事。”
“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欣赏你家大人的,爱民如子,知道保护无辜百姓。”赵青河语气认真。
董霖道,“我欣赏你的是,黑与白皆任你翻嘴皮子,竟然还不招人反感。”
知府大人平常自私势利,却对赵青河言听计从。要不是赵青河只肯管这系列的案子,他这个师爷早一边歇着去了。知府大人如今跟他万事都聊,他很怀疑正是因为自己和赵青河私交甚笃,变相向赵青河寻求解决之道。
“我有什么说什么而已。”赵青河那张酷棱的脸上,没有一丝傲慢,正气浩然。
董霖才想嘲两句,却见赵青河蹲身去看车轮印子,知这人虽骨子里冷傲,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当下他也不好再说,乖乖跟着对方,将其在现场办案的那一套仔细记在心里。
赵青河也不吝啬,只要有六七成以上的把握,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董霖听着听着,最后对于赵青河得出劫财杀人的可能结论,也就不感到吃惊了。
董师爷但问,“普通劫财多是盗匪所为,选在人烟稀少的山林荒原,此案虽明显见财起意,行凶者如何得知岑雪敏藏匿处,并知她要运巨资?莫非是相熟之人?”
夸董霖的话,赵青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只是顺着接下,“也不是不可能。岑雪敏手下方大掌柜就曾有私吞名画之心,公然作乱。既然方掌柜敢这么做,也难保他或其它手下将岑雪敏藏匿财宝之处透露,计划这回打劫。如今方掌柜已死,但你抓到了另两人,均是岑雪敏左右手,好好审审,说不准漏出蛛丝马迹。”
董霖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两位主。对了,岑雪敏有罪无罪,由他俩再加物证就可判定。”一拍脑袋,懊恼自己傻白了。
“真是服了你,白长一颗好看脑袋瓜。”与其别别扭扭夸着,不如嘻嘻哈哈打趣,赵青河和董霖属同类相聚,不打不铁,不骂不义。
“都是因为聪明不得了的岑姑娘死得太突然……欸?你去哪儿?”董霖见赵青河大步往外走,赶紧跟着。
谁知赵青河忽地跃起,向后一个回旋踢,将董霖逼退,“岑雪敏死有余辜,她的案子到此为止。兄弟,接下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暂时各顾各的吧。”
必须转脑的时候,董霖并不笨,“你去追姑娘啊?”
赵青河眯了眼,“与其说追她,不如说去会一会她的兄长。”
董霖奇道,“夏妹妹既有兄长,为何还与你们同住?”
“哥哥不亲,亲姐姐亲妹妹倒有四个。”算是给董霖一个关于夏苏出身的暗示,赵青河没再回头,叫了一个衙役送他回赵府。
董霖分得轻重,留在庄里慢慢整理,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拍脑门大叫一声,“刘——”
他又顿时闭紧嘴,鼓着眼珠子看看周围的衙差,挥手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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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片 抛棺引泪
董霖已无人能听见的声量嘟哝,“京师,抗婚,养子,五千金,巨富皇商……小气巴拉的夏妹妹居然是刘家女儿……天下当真无奇不有……”
董霖祖家就在京城,他又长在那儿,崔刘二姓如雷贯耳,是不输于任何高官皇贵子弟的权富门,由皇上,最有势力的娘娘们和厂公公们直罩。
崔家男丁众多,反观刘家,则以又漂亮又刁蛮的千金们闻名。
他甚至在不少热闹的场合见过四位刘小姐。
一个个,容貌均明亮姣美,身姿妖娆,言行举止皆别致迷人,引人瞩目。不过,他家的人都不喜欢她们。用他祖父的话来说,不正经。
事实证明,这四位千金虽都嫁入了极富之家,夫君却非老即病,其居心明显,是以家族为先的婚姻联合。
刘四小姐则以神秘出名,养在深闺少有人识,借四位姐妹的光而已。
但董霖离开京城那年,刘四小姐与刘公公的婚事传扬得十分喧哗。他娘还唏嘘,没准这是刘家唯一的好姑娘,就这么让父兄卖给了权贵,实在可怜。
不料,那位四小姐得了重疾出城将养,从此婚期变为遥遥无期。
坊间谣言,四小姐得病的消息传出来前,刘府那帮厉害的护师快进快出忙碌了好一阵,而城门盘查也突然密实,郊县镇和要道上官兵衙役到处走,所以那位小姐不是得病,而是逃婚了。
“夏苏……刘苏……”刘家大名鼎鼎,自以为不输男的大小姐,叫刘莉儿?
董霖想起来,“刘苏儿!”
刹那,他替赵青河感觉头顶压下一座大山。若真不幸让他猜中,夏苏就是刘公公要娶的人,赵青河纵为赵家之子,刘公公也绝不会顾忌。这年头,官不如贵,贵不如宦,就算是王爷,还得讨着公公的好呢。
董霖那头为了好兄弟的事帮着绞尽脑汁,这头的赵青河还是很沉定的。
午后,大驴和乔连乔生来回话,赵青河一边安抚泰伯泰婶他们安心,一边吩咐三人去收拾行李。他知夏苏的身份已有大半年,如今她被刘家找到,虽比他的预料发生得快,还不至于慌了手脚。
等赵大老爷在外屋喊他时,他的行装整理完毕,干净利索一只包袱。然后,他将包袱拎给大驴,叫大驴先到门外等,这才理会黑脸老爹,对一旁的赵大夫人只是轻轻点个头。
“赵大老爷。”喊出一声爹,他相信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你毒才清,今早刚醒,这却是要出远门?”赵大老爷错过儿子二十年,显然没多大耐性再等这个漫长的过程,一脸急切关心的表情。
赵青河哦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字眼蹦出来。
“青河,别看你爹这样,其实是担心你。这几****昏迷不醒,他也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有人黑脸,就有人白脸,赵大夫人婉和道,“适才进来就一直没瞧见苏娘,她不在家么?”
“苏娘出门了,我就是要追她去。”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
赵大老爷脸更黑,“姑娘家家的,独自出门不妥当,而你一个尚未成亲的男子,追着她去亦不像话。真要找人照顾,就该禀了我夫人,派些丫头婆子,还有府里武师。”
“苏娘是我未婚妻,不好劳大夫人操心。”赵青河自觉措辞客气。
“这事……”赵大老爷正要把话说绝,却见妻子朝自己使个眼色,缓道,“一日未成夫妻,就当避嫌。我瞧你精神不错,便跟我去见老太爷吧。多亏你平静解决了岑……岑氏之事,没让她连累赵氏声名,如今各房长辈都已认可你,连老太爷也说要早些认祖归宗。这月**吉,没剩几日,有好多事要抓紧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