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坏嘛。”
“不是。”赵九娘却若有所思,“原先我也没留心,当初胡氏女儿把岑姑娘说哭了,大家才开始排挤胡氏女儿的。现在想想,没人听到两人到底说什么,只一昧瞧见岑姑娘可怜楚楚的模样,就如此时一般。”
夏苏推着赵九娘的双肩,到船边看景,“过去的事了,还惦着作甚?我坏或我好,自问无愧于心,不管别人怎么去想。你别想着这些有的没得了,老话说心宽易受孕,我急着当干娘呢。”
赵九娘捶夏苏,羞得不行,“你个云英未嫁的丫头,尽说些不害臊的话……”
夏苏笑得呵呵起,突然瞥见岸上的两人,连忙鞠了一礼。
两人中的小个子,又跳又挥手,示意夏苏下去。
赵九娘好奇瞧去,神情顿时促狭,“又是吴二爷啊。他这是正巧经过,还是特地来送你啊?”
夏苏瞪她一眼,挽紧她的胳膊,“到了吴二爷面前,你可别这么乱说话。”
赵九娘装作抽胳膊,“怕我乱说话,你就别拖着我去。”但她脚步却紧跟着夏苏,“其实,三哥虽不错,吴二爷也挺好,对你一直很上心。他家里虽有长辈,可我瞧他却是作得了自己主的人,而这样的男子若娶心爱的姑娘,必待之极好。”
夏苏不语,心道要是看条件择爱,九娘说得就一点不错,无论从哪方面来比较,吴其晗都不输赵青河,甚至更优越。然而,心不动,也莫可奈何。
“吴二爷。”到了那位神仙俊朗的公子面前,夏苏再福身。
兴哥儿性子活泼,抢过话头,“夏姑娘不够朋友,要不是昨日我给你们送帖子,还不知你们今日就回苏州,差点错过送行哪。”
夏苏双眸清澈,“就算回了苏州,只要二爷的墨古斋还开着,仍能常见面的,况且我还等着二爷给活儿做呢。”
兴哥儿瞄了瞄主子,见他光瞧着夏苏不开口,恨不得以下犯上,顶他一肘子。
“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吴其晗其实不是瞧傻了眼,而是反复思量,终于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兴哥儿双目放光,“夏姑娘,您和二爷一旁说话,我这儿还备了礼,请杨少奶奶帮着收一收,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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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片 二爷表白
兴哥儿立刻帮忙主子,制造独处,又道,“杨少奶奶,东西就在马车上,您跟我来。”
赵九娘见马车停在不远,就算有护姐妹之心,亦有同情吴其晗之意,暗想说清楚对双方都是好事,因此就点了头,同兴哥儿收礼去了。
“夏姑娘,恕吴某冒昧。”吴其晗自知顺序不对,一般看中了谁家姑娘,当由媒婆上门去问,但夏苏无父无母,赵青河明说有私心,循着平常的礼法,自己一点希望也无。
夏苏隐约知道吴其晗想说什么,忐忑不安,却也不能在他没说之前就给答案,只好等他往下说。
“吴某今年二十有三,早过娶妻之龄,实不愿随便将就。”吴其晗的话很清楚很直接,“自昨年与夏姑娘相识,心中常念常思,近来更是焦灼,方知自己心仪了夏姑娘。我这人从商奸滑,少讲真话,若能兜转迂回,绝不直表心意,然,无法不对夏姑娘坦言。”
夏苏才张口。
吴其晗却突然加快语速,“夏姑娘可愿下嫁于我?”
才说坦言,一句话完毕,又快又准,直朝靶心,当真是无一字不诚。
“二爷……”
她下嫁他?
分明是高攀了才对。
“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夏姑娘最好多考虑些时日,待我五月到苏州,再答复得好。”吴其晗神情竟是紧张,微笑也僵,“但请夏姑娘记得,吴某真心实意,并非儿戏之言,无论你如何作答,还我一颗真心,我便心满意足。”
“二爷……”她不敢浪费他一点真心。
“夏姑娘,容我五月再听。”吴其晗目光坚持,声音中却一丝微颤,“如我用了数月方确定对夏姑娘之心,也请夏姑娘不要拒绝得那么快。”
他知道她想拒绝他?!夏苏愕然,“二爷……”
这日,吴其晗不让夏苏说出话来,哪怕那三声二爷,听在他耳里是一遍比一遍酥了心。他虽然慢了一步,也没有义兄义妹的优势,可让这份情意就此沉到心底,却非他的作风。
“万里楼坍塌那晚,我见夏姑娘进了楼,本想当时就与你打招呼,不料竟发生那等可怕灾祸,庆幸夏姑娘平安脱身,否则我心难安。”也因此,决意表明心迹。
夏苏一怔,“二爷在万里楼附近?”
“但凡杭州城里的热闹,我一般都会赶,谈生意最佳的天时地利人和。”吴其晗暗暗吁口气,心想自己成功转移了话题,“夏姑娘进去没多久,楼便炸开了,很多人从里面逃出来,混乱之景象当真前所未见,我居然挤不入内。”
他祖母也在场,派随从们强行将他往外带,但他不说长辈的不是。
“楼塌之前我就跑出来了,劳二爷费心。”万里楼事件轰动全杭州,那么大的破坏阵仗,很明显不是天灾,尽管官府三缄其口,民众却臆想纷纷。
“不是从天而降么?”吴其晗努力转化紧张心思。
夏苏抿住双唇,眼里戒备重重。
玩笑不好笑,吴其晗只好自己讪笑,“夏姑娘敢从三楼往下跳,却没见地面上有无数人?即便他们忙着逃命,还有关心着夏姑娘安危的吴某呢,进不去,也不可能调头走人。”
他早先的直觉,他祖母的观察,出神入化的画技,还有火光中如蝶翩飞的身姿,都证实着夏苏的不凡。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有何难言之隐,过往又如何,便是钦命要犯,我的心意亦不会变。”
眸色复浅,夏苏感铭,“苏娘虽有难言的身世和家事,钦命要犯倒不至于。二爷,墨古斋江南有美名,都说树大招风,客人必定四面八方,请千万小心烫手的宝贝。”
“……多谢夏姑娘警言,我会关照下去。”吴其晗心思百窍,同时向一直往这儿瞄的兴哥儿招招手,与夏苏行君子之礼,“夏姑娘一路平安,盼五月再会。”
赵九娘走回来,正听夏苏细柔道了声是,即便心里好奇得要命,但也等到走出够远才兴冲冲问,“说什么?吴二爷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苏的语气十分寻常,“就是跟我求了亲,让我过些时日答复他。”
“哦,是没什——呃?”一脚已踩上甲板的赵九娘,猛地拽紧夏苏的袖子,瞪着大眼,忘了小声,“求亲?!”
“求亲?”迎面而来,杨少奶奶的相公,少爷脾气收敛不少的杨琮煜,还机灵不少,“谁家那么掐得准时候,赶在夏姑娘走之前送媒婆?”
就算是自己的相公,没有夏苏的点头,赵九娘不好吐露,“我们说别人的事呢,你莫瞎猜。行李都搬完了?帮我一道数,省得我粗心大意漏了箱子。”
杨琮煜唯命是耳,一脸喜孜孜的模样,当谁不知他新婚,恨不能抱着媳妇走。
只是赵九娘走出几步,却回过头来,对夏苏努努下巴眨眨眼,这才真点行李去了。
夏苏当然明白赵九娘的暗示——身前无人身后有,悠然点足,不出意外,见到赵青河。
“妹妹啊。”赵青河神色平常,就跟夏苏的语气一般,但无人可见他眼底自信意,“同吴二爷道过别了么?”
“吴二爷瞧见我从万里楼跳下来了,心中有疑问,却并未多说。而我一时口快,让他小心碰上贼赃,以吴家的势力,大概查得出涵画馆,卞姑娘,还有《说墨笈》江南卷的事。要紧么?”夏苏想了想,吴其晗向她求亲的话在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划分为她自己的事。
赵青河一步上前,右手五指并拢,以拇指食指夹梳着夏苏的发丝,自觉维持良好习惯。
“不要紧。咱们用假画这件事,知道的只有你,我,董霖三人,连林总捕都以为我们是从收藏者手中借来,吴二爷查不出,贼人更不可能得知。你的仿画已是经过方掌柜鉴定,板上钉钉,确之凿凿的真迹。”
他以为她担心的是这个?
眼角余光尽是他的大手,夏苏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担心会否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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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148片 喜事临门
“不会。”赵青河回答得很快。
“不会最好。”她不动,他就会一直梳下去?
夏苏捉下赵青河的手,看过四周无人,“至于那八幅江南卷,《溪山先生说墨笈》上所提假画本就出自我的手笔,自然真得不能再真。”
赵青河原本反捉了夏苏的手,闻言立刻翻上掌心,凑近细看,“妹妹这手我得好好供着,不止兜财,还生财聚宝,绝不能肥了外人田!”
夏苏一脚踢去,赵青河连忙闪。他身手敏捷,还乐得欠揍的表情,再气笑了她。两人之间,其实已不容谁插足,彼此心里都明白,就差说明白。只是若不说明白,心里再明白,也很容易自我怀疑就是了。
船终于启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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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
赵府因赵九娘的回门小住,到处有些喧暖,大宴小聚不断,小夫妻俩成了各房向长房表示友好的系带。杨琮煜出众的人品,富有又大方,斯文俊俏,令那些曾暗地嘲笑赵九娘嫁商的人们转而眼红,改为巴着。
六太太和十娘母女最明显,三天两头往九娘的园子跑,送这个送那个的。十娘虽才十五岁,这年纪成亲不算小,而作为庶房嫡女,又不如嫡房庶女,婚事若再不定,往后更难有像样的人选。六太太憋着口气,要给闺女选个富的,却一直不敢往商户挑,怕惹老太爷不高兴。
当初大太太与杨家结亲,六太太也是那群看好戏的人之一,以为大太太装贤妻良母,实则苛待庶女。
谁知如今数日相处下来,六太太发觉杨家公子虽不如四郎才气纵横,却另有一番出息,品性相貌没得挑,最让人眼馋得是,他将九娘捧在掌心里宠着,当人面也不吝好,实在是每个母亲最理想的女婿。于是,她想着杨家大商,必认识不少同等大商子弟,要能从中给十娘牵个线,六房就跳进米屯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