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纠结当中,头上小声嘀咕了句:“真麻烦”。然后那双大脚丫子突然走近。
林峦眼睁睁看着卷毛儿弯下身,双臂一曲,就把自己整个儿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
然后陡然就升高了,虚弱的林峦在这突如其来的高度变化中一阵眩晕,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放在昨天那个金属洗浴室里。门关上的同时,地面诡异的出现了一个凹槽。
几分钟后,门被再次打开。卷毛儿利落的走进来,伸手捞起林峦,又一个公主抱,将他随手扔在打开盖的床上。
“快点儿吃!”语气加快,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此时林峦的手已经有些只觉,他努力控制着,从卷毛儿手心里捡起那三粒小药丸,一口吞下。
卷毛儿皱眉瞧着,显然还是嫌他慢。伸手就抓住林峦后脑,杯子抵在他嘴边不由分说往里头倒:“快喝!”
林峦被呛到了,强烈咳嗽着。
卷毛儿探究的看了几秒钟,看没什么大碍,伸手推了下他的脑门儿。
林峦应手向后躺倒。
与此同时,胶囊床的盖子迅速合上。世界一片黑暗。
这是……被关小黑屋了……吗……
身下的触觉非常柔软舒适,林峦向上伸出胳膊,发现不足以伸直。手上的触觉光滑绵软,稍微一用力就是一个小小的凹陷。
这时,整个上盖亮了起来,是那种微微的亮光,极其微弱,一点儿都不刺眼,带点儿些微的绿意,给人舒适的感觉。
林峦正看着,鼻尖隐隐约约有种微弱的味道,有点儿像香味儿,也不太香,完全说不清楚。但这味道引人遐想,让人想得到更多更多,希望它更浓更浓,恨不得浓的化成液体,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里头才好。
于是林峦就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味道,失去了知觉。
林峦做了很长很长很清晰很清晰的一个梦。
在梦里,卷毛儿成了他的主人,而他自己是一只长着白色长毛的萨摩耶,每天晚上,都蹲在门边急切盼望卷毛儿的归来。
卷毛儿把它从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养成一条半人高的,傻逼兮兮见人就扑上去亲的大白毛儿。带它出去玩球,在草地上跑。卷毛儿扔出一只飞盘,林峦飞奔过去接住,屁颠颠送到卷毛儿跟前,尾巴都要摇断了。卷毛儿拍拍他的头,算是夸奖,林峦瞬间激动起来,伸出舌头恨不得舔遍卷毛儿全身。围着卷毛儿不停的蹦啊蹦啊蹦,突然身下一热。卷毛儿发出狂放的“哈哈哈哈哈”声“你居然激动到撒尿,哈哈哈哈哈……”
林峦低头看看地上那摊可疑的液体,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好像什么都对。
啊,不管它,主人开心就好,嗷~~
卷毛儿喂他吃西瓜,给他吃西瓜最中间儿那一块儿,自己吃有籽儿的。卷毛儿还给他做酱牛肉,味道好极了。连酸奶都给它喝整杯,别人家的狗狗只能舔个盖儿。
就这样过了好多好多年,林峦老得再也跑不动,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卷毛儿抱着它,看着它的眼睛,和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好多好多很温柔很温柔的话。
林峦觉得,自己能遇到卷毛儿这么好的主人,能有这么幸福的一生,真是幸运,真是幸运。
主人,我好爱你,我不要离开你,呜呜呜……
这时候,胶囊的盖子被掀开来。
林峦睁开眼睛,就看见卷毛儿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扑上去,伸出舌头,死命去舔卷毛儿的手。然后把头深深埋在卷毛儿的怀里。
深情的说:“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第7章 哭泣的卷毛儿
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林峦在卷毛儿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怀里听见昨晚那个胖老头儿结结巴巴的问:“你,改了配套程序?”
头上传来卷毛儿“呵呵”的笑声,并一个很得意的“嗯。”
林峦一个哆嗦,从卷毛儿怀里抬起头,就看到卷毛儿一边歪起的嘴角和老头儿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们使用了精神控制药物,一定的!
……若不是神识严重受损,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幻境迷惑/(ㄒoㄒ)/~~
林峦感觉被深深的侮辱了,迅速后退,直到背后贴上光滑的墙壁。
老头儿叹了口气:“他还是个小孩儿,你不要玩的太过分。”
卷毛儿笑:“你别管。保证我死以后交到你手里还是整个儿的。”
老头儿……
林峦……你走开!
老头儿随手点了墙上某个按钮,出现一个矩形的洞,推出一张造型简约的金属材质椅子,然后又合上了。
老头儿把椅子摆在卷毛儿面前,正襟危坐,一副谈判的架势。
卷毛儿皱眉,没等老头儿开口,抢着说:“我不辞职、我不住院、”瞟了眼林峦“现在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老头儿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显然对付眼前的场景已经很有些应对经验了。他回手从墙里头又取了同样风格的一张小圆桌和另一把椅子,示意卷毛儿:“坐。”
卷毛儿像个中二少年一样把头微微扬起,表示:我就不。
老头儿转身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显然是酒的液体,瓶身还挂着细密的水雾,这使透明瓶子里的棕黄色液体显得十分诱人。
老头儿倒了一杯给自己,另一杯放在对面的椅子前。拿起自己那杯,缓缓喝了一口,开启精神导师模式。
“平平”,这两个字一出口,卷毛儿就皱眉做出一副“好恶心”的表情。
“平平,你出生那天我刚好在医院值班,你爸爸特别开心的跑来,抱你给我看。你当时只有这么大,哦不,还要再小一点儿,这么大。又红又皱,难看极了。当时我还想,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优良基因都没有遗传。”
卷毛儿站累了,拉椅子坐下,用手撑着腮帮子,无奈看向别处。
“现在呢,你都长这么大了。而且长得特别好,还比别的孩子更聪明更有头脑。”老头儿握着杯子,眼睛盯着杯子里棕黄色的透明液体,杯壁里头挂着黄色的印记,外面蒙着淡淡白雾。“如果小莉亚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当年我还想,你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卷毛儿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深深来了一口,死死盯住老头儿:“那是你的错,我早告诉过你。”
老头儿紧紧抓住杯子,骨节发白,轻轻说:“我知道,是我的错。当时就该早早听你的。”又来了一口之后,看着卷毛儿,眼神幽暗深远,“你父母不在之后,我对你怎样?”
卷毛儿自己倒了一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顶替了莉亚的位置。”
老头儿盯着卷毛儿,有些虚弱的说:“平平,老约特今年一百四十岁了,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会尽我所有努力。希望你跟我回去,让我在为数不多的时间稍微安心一点。”
卷毛儿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摊在椅子上,痞痞笑道:“跟你回去你就能治好我?”
老约特低下头,沉默。
卷毛儿又倒了一杯,呵呵笑道:“你的实验室,算是共同体最高级别的存在了吧?你还是专门进行基因研究和克、隆器官培育的。右耳那边的医疗水平还停留在上上个世纪。你倾尽全力都不行,我还能有什么想法。”然后把手里的杯子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掷,杯子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砸在长毛儿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卷毛儿用长长的食指指点着自己的鼻子“我,不要在最后的时间关在实验室里,满身都插着管子,天天都被扫描,一会儿取颗牙一会儿抽骨髓!我,就想安安生生呆几天。”
“你,”指头转向老约特“真自私。”
老约特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当年莉亚明明有机会得救,你,是你,抱着你光辉伟大的共同体思想:共同体公民应该尊重每个公民平等的生存权利,你有你作为一名医生的职业操守,捐赠源并不稀缺,而是紧张,莉亚的牌号一定会在安全期内得到相应的捐献心脏。呵呵,结果呢,你的莉亚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那颗原本属于莉亚的心脏现在正跳动在蓝鸟某个老不死的身体里!他排队了吗?他甚至只是例行更新身体部件!”
老约特眼睛里闪着泪光,泪光里一并闪烁的,是深深的恨意。
“你,”卷毛儿的长指头像把枪一样对着老约特,“你真可笑,你当年还是禁止人体器官克、隆组织的中坚成员,哈哈哈。”
卷毛儿抓起酒瓶,对着嘴灌下去,一滴都没有剩。他晃了晃瓶子,发现真的没有了,抬手就把瓶子向老约特扔过去。
扔的力道并不大,所以速度也不快,对面的老头儿完全可以一侧身轻易躲过去,但是他没有。瓶子底结结实实砸在老约特的肩膀上,使老约特连人带椅子向后趔趄了一下,然后掉在了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
一瞬间,卷毛儿的脸上出现了担忧惭愧的神色,然而在下一秒,看到老约克并没有受伤之后,他站起来,冲可怜的老人吼道:“你们这些伪善的家伙!整个共同体都被你们这些伪善的人操控着!克、隆器官不符合伦理,抢夺别人生存的机会就符合!外面那些人,那些,那些——那些——和那些——”
长指头变成的枪如今变成了方向标示,指向四面八方:“一个个整天说着动听的话,满口人性、仁义、光明、平权……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用这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杀人,杀人你懂么?杀人!蓝鸟好看吧?光明吧?大家都崇拜憧憬吧?”
卷毛儿笑起来,咧出满口牙,盯着自己一双手,翻来覆去细看:“其实蓝鸟只是个假象,里头根本没有人。这个共同体被地下的恶魔控制着,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蓝鸟衍生出来的假象里,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卷毛儿突然间哭了起来,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开始还是小声哽咽,后来就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听起来悲惨之极。
在林峦的目瞪口呆中,老约特把卷毛儿抱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轻哄:“平平,好了,好了,咱们不哭了,平平最乖……”
林峦……感觉有点儿恶心……
卷毛儿哭了好长时间。林峦觉得他把全身的水分都哭掉了。这才从老约特怀里钻出来,呆呆看着老人,像只懵懂的小狗,显然还没有醒酒。
老人一边拍着他,一边儿轻声细语的跟他商量:“哭也哭过了,跟我走好不好?”
卷毛儿坚定摇头:“不好!”
老约特皱眉,看了看林峦,又商量:“那让我把他带走吧,你这样也没法照顾他。”
卷毛儿继续坚定摇头:“不要!他是我的,你们不能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拿走!”
老约特想了想,哄道:“那平平现在去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