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洵!”吴子语知道他说的是谁,看了看林瑞,发现他端坐一旁,眼含愧疚,不发一语。
“哈哈哈……”离洵仰天大笑,眼角似有泪滴划过,用绝望的声音地说道:“阿语,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放你离去。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把你囚禁在我的身边!”
林瑞忽然朝离洵猛地跪下了,吴子语一看,也跟着跪下了,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
离洵一看这个情况,气得倒退两步,倒在椅子上,大手一挥,将桌子上的茶杯全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飞起,擦过林瑞的脸,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但是,他依然直直地跪着,眼神里只有愧疚,没有害怕,亦,没有臣服。
“阿洵,你不用再为了我如此。明明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得很清楚的。还是那句话,我吴子语这一生,只想携手一人,两心相悦,三生相许,筑四间小居,愿五谷丰盛,六畜兴旺,七事不缺,偶食八珍,共游九州。不求十全十美,只待百年之后,合葬一穴。如此,也算此生无憾!”
离洵望着坚定的吴子语,神色不明。
时间彷佛就这样静止下来了,半晌,离洵才开口打破沉默。
“想不到,朕半生戎马,赢了天下,却输了心爱之人!”离洵转向林瑞,“子齐,为什么?”
“臣,罪该万死!只是,情不由己。”林瑞磕头。
“子齐啊子齐,朕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在你身上跌了个跟头。朕信任你超过任何人,甚至连阿语一事,也不曾瞒过你,可是,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呢?”
“他回报了你什么?他在战场上为了你的野心,抛头颅,洒热血,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成就了你的一番大业,还不够吗?”吴子语忍不住替林瑞说话,“而且,你明明知道,就算没有他,我们也是不可能的。在你选择那个位子的那一天,我们就该形同陌路的。你放不下你的江山,放不下你的后宫,哪怕你许我中宫之位,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们要的,从来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极端。离洵,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吴子语,从来没有属于过你。”
“朕可以为了你遣散后宫!”离洵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可能吗?就算你是九五之尊,在万人之上,可惜有些事情,也不可能全都由你。后宫,从来都是巩固前朝,拉拢人心的手段。有关江山大业一事,你怎么可能轻易舍弃?”吴子语无情揭露事实。
“阿语,你不信朕?朕要覆灭一个家族,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朕要遣散后宫,那些个老匹夫谁要敢说三道四,朕就诛他九族!”
“皇上,算了吧,其实你最爱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而已。如果你真的非我不可,那么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放任我家破人亡,留在小倌馆里任人欺辱。你明明知道,谋反一事,与我吴家无关。”
离洵张张嘴,却不得不承认,吴子语说的是对的。但是他不想就这么坐实这件事,只能苍白的反驳道:“……我有让人,照顾你。”
“是,我能安安稳稳在小倌馆里呆三年,真的是很谢谢你,吴家能平反正名,也很感激你。只不过,仅此而已,我们之间,除了一起长大的情分,再无其他。说到底,我吴家因你离家而破,我阿爹,因你离家而死,我们,本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的。”
“阿语……”
“好了,皇上,不必再说了。言尽于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离洵苦笑:“阿语,杀你,我,怎么下得了手?罢罢罢,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算账,这个结果,我早已想到了。虽然阿语你变了好多,但是,还是没有改掉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只要认定一件事,哪怕倾其所有,也要达到。而子齐,看似冷心冷情,可是一旦入了眼,上了心,必定会全力以待。你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皇上……”吴子语皱眉叫道。
“阿语,我还是喜欢你唤我阿洵的。”
“那么阿洵,你放弃了,是吗?”吴子语试探着问。
“呵,如何能不放弃?”离洵再一次苦笑,“我并非是丧心病狂之人,求而不得,就要毁灭他。你们,一个是我爱了五年的人,一个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放弃又能怎样,难道真的杀了你们泄愤吗?就像阿语你说的,你早已同我说清楚,是我自己放不下而已!朕只是不甘,只是不甘啊!”
“皇上,我会好好对阿语的!”林瑞保证,眼神坚定。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身在帝位,有些面具不得不戴,前朝后宫,勾心斗角,全是阴谋诡计,手段不狠,态度不硬,不能服众,朕也是身不由己。从今往后,你们一个依然是朕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朕最疼爱的弟弟,朕希望你们,百年,好合。”说完这番话,离洵心里宛如被切掉一块似的,空空的,疼得厉害,却也轻松不少。
吴子语和林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赶紧磕头谢恩:“谢圣上成全。”
“起来吧,阿语,子齐,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这么生分,以前怎样,今后还怎样。”
“是。”吴子语和林瑞异口同声回答,然后相互扶持起身。
就在此时,领吴子语进门的黑衣人来到门口说有事禀告,离洵说“进来”,黑衣人才进了门,只不过一只手抓了一个孩子。
小栓头脑不清楚,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着,见到吴子语后,叫了一声“漂亮哥哥”,而吴楠却觉得委屈,在黑衣人手里挥舞着四肢,眼含泪水,嘟起嘴朝吴子语叫道:“阿母~”
“小楠,小栓!”吴子语走过去。
离洵朝黑衣人使了一个眼神,黑衣人恭敬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放下孩子,转身离开了。
脚才刚刚落地,吴楠就跟炮弹一样冲过去抱紧吴子语的双腿。
“阿母~”吴楠扬起小脸,委屈得都皱成了包子样,可是紧记着吴子语的教诲,哪怕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依旧不让他流出来。
“这就是那个孩子?”离洵问道。
“是的。”吴子语回答,然后抱起吴楠,又摸摸小栓的头,才让吴楠叫人:“小楠,叫伯伯。”
“伯伯好~”吴楠奶声奶气地跟着叫道。
离洵笑了:“乖,到伯伯这儿来。”
吴楠偏头看看吴子语,见他点头,又把自己放到地上,显然是同意了,才瞪着小腿跑到离洵跟前。
离洵弯腰抱起他。
“阿语,你把他养得很好!”离洵说,俊脸和吴楠的共同朝向吴子语,乍一看,美男萌娃,煞是养眼,再仔细一看,咦,怎么看着有点像呢?
吴子语答:“应该的。”
离洵接着问:“姓什么?”
“吴楠,姓吴。”
离洵沉默一会儿,才说:“是我们欠你们吴家的。”
☆、第二十一章 酒席
“这事儿和其他人没关系!阿洵,你不用替他道歉。”吴子语说。
“阿语,七弟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在战场上伤了腿,太医说,今生都无再站起来的希望了。”
“阿洵,你不用同我解释这些,他是生是死,是残是好,都与我无关。”吴子语神情淡然,彷佛只是听了一件平常事一样。
离洵无奈摆手:“罢罢罢,今天的一切,都是七弟自作自受,我也不会再为他说话,讨阿语你的嫌了。”
解开心结之后,三人在这间朴素的堂屋里,进行了一场十分愉快的交谈。
太阳慢慢西斜,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吴子语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都去吃酒席去了,离洵怎么办?
像是看出了他的忧虑,离洵笑得温和:“无妨,这里离周县并不远,我可以吩咐手下去买回来。”
“伯伯,阿母做饭可好吃了~”窝在离洵怀里的吴楠,突然奶声奶气地说道,声音拉得老长“小栓哥哥,你说是不是~”
坐在一旁的小栓立即露出天真的笑脸,拍着手附和道:“嘿嘿,好吃好吃!”
“哦,是吗?”离洵明显很感兴趣,“阿语,不知我可否有幸一尝?”
吴子语把吴楠接过来,照着屁股就是一顿胖揍:“臭小子!这么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吴子语下手有轻重,看似拍得“啪啪”响,其实一点也不疼。然而吴楠却给足了“面子”,四肢乱舞,假装哭泣地控诉:“呜呜,阿母坏,又打小楠的屁屁!”
“哎呦,臭小子,翅膀长硬了了,还学会顶嘴了!”作势又要打下来!
吴楠一看这架势,怕真的挨打,立即挣扎着扑向林瑞:“哇呜,瑞叔叔!”
吴子语好笑地抱他起来,把他塞进林瑞的怀里。吴楠立即搂紧了林瑞的脖子,把头埋在林瑞的肩窝处。
“嘿嘿,弟弟,弟弟,打,打。”小栓依旧在一旁拍手附和。
“看到没,臭小子,小栓都说你该打。”
“呵呵,阿语你还是这样好一点,有人气。”离洵眼含笑意盯着吴子语。
吴子语不好意思挠挠头,总不能跟离洵解释其实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人了吧。
“咳,那啥,阿洵如果你要吃我做的饭的话,还要等一会儿。”吴子语岔开话题。
“无妨。”
就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黑衣人的声音。
“禀告主子,门外有一夫郎徘徊,像是来找吴公子的。”
“哦?知道了,下去吧。”
“是!”
吴子语说:“可能是大伯么。”
林瑞点点头:“出去看看吧!”
接着,林瑞抱着吴楠,吴子语牵着小栓,后面跟着离洵和黑衣人,一起出了堂屋,待打开大门后,就看见林秀正站在门口踟蹰不前,面容纠结。
“咦,秀阿么,你这是?”来人不是王夫郎是林秀,吴子语有些诧异。
林秀一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回答道:“哦,哦,吴哥儿啊,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哎,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我们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