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在特定场合发生的故事

分卷阅读54

    夏宗易叹了口气,重新将玉佩给秋玄戴上。

    “我说过,这玉佩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摘下的。”夏宗易说。

    “没有摘下,是不小心遗落了。”秋玄低头看着玉佩,小声说。

    “不小心也不可以。”夏宗易仔细将玉佩藏在了秋玄的外衣之下,说道:“切记。”

    秋玄点头。

    “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了。”夏宗易转身坐回了书桌前,拿起一本书一边翻看着一边对秋玄说道:“但明日我要再去一趟尚书府,你也不许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你娘,听见没?”

    秋玄再次点头。

    “行了,歇息去吧。”夏宗易朝秋玄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从父亲的书房离开之后,秋玄本想直接回房,却又迟疑着来到了夏家大郎——夏子期的房门前。

    “阿兄歇息了吗?”秋玄在门外小声问道。

    夏子期直接打开了房门,见秋玄一人在夜深露重的门外,便让他进了屋。

    夏子期是家中的长子,比秋玄年长三岁。

    “怎么了?”子期问秋玄。

    “阿兄,你可认得这枚玉佩上的雕刻的是何物了吗?”秋玄问道。

    秋玄将玉佩从衣服内拿了出来,那是一枚桃核大小的遗玉。自懂事以来,秋玄便对这块玉佩上这不知名的兽面感到好奇。只可惜自幼体弱多病的他,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外面的学堂,自然也很少出门,更没有什么相识的同龄玩伴。大部分时间,秋玄都是由父亲和祖父在家中教导其学习。但秋玄总觉得,父亲与祖父教授给自己的,与外面学堂上所学知识不大一样。所以,子期便成为了秋玄唯一的玩伴,以及与外面大千世界的唯一通道。从小,秋玄便经常会缠着子期各种询问。

    莫看子期年少,又天生一副童颜,但自幼饱读诗书。若是有人问及五经正义中的任何问题,子期都能对答入流,并说的头头是道。年刚十七,却已是祀部中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学生。

    但唯独面对秋玄的这个问题,多年过去了,子期迟迟没有给出过明确的答案。

    秋玄也曾偷偷翻阅父亲书房的坟典书卷,可这玉佩上的雕刻之物却仍然是一个谜。

    “不知道。”子期总是这么回答道:“或许等你长大了,自然便知道了。”

    今日亦是如此,秋玄又失望的从子期房中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内,秋玄却不知为何感到有点不安。趁下人离开之后,他起身趴在了自己房间的窗边,一手紧紧的握着胸前的那枚玉佩,直直的望向夏宗易的书房。

    听父亲说,这块遗玉是夏家的家传之宝。

    所谓遗玉即螌玉。秋玄曾在书卷中读到过,“松枝千年为茯苓,又千年为琥珀,又千年为嫛。字书云,螌,遗玉也,是其解也”。

    这块遗玉,本身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自幼以来,父亲便一直反反复复的叮嘱他,无论如何这玉佩绝不能离身。

    但是,令秋玄不解的是,若真是怕自己遗失了这枚珍贵的玉佩,为何还要自己天天佩戴?为何不干脆将其锁入锦盒之中呢?

    而最令秋玄感到奇怪的是,为何这个传家之宝不给身为长子的子期,却要给自己?

    虽然秋玄才刚满十四,但这样的疑问却已经困扰他多年了。

    已是初春,夜里的冷风依旧透着凉意。

    秋玄就这样一只手托着腮坐在窗前,从月上枝头想到了清晨日升。

    晨钟刚敲响第一轮,在睡眼惺忪中,秋玄见父亲推开了书房的门,夹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

    秋玄赶忙清醒,追了出去,但在廊上却被前来的下人拦住了去路。

    “二郎这么早是要去哪里?”房内的下人见秋玄急匆匆的跑出来,便上前询问道。

    “你莫管。”秋玄说着推开了下人。

    可没跑出去几步,又被走出房门的夏夫人撞了个正着。

    “一大清早便慌慌张张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夏夫人拦下了秋玄问道。

    秋玄见父亲早已没了踪影,便叹了口气,转身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里。

    夏夫人见秋玄如此,心里八成也猜测到了,便吩咐贴身的下人道:“去看看,主人可在家?”

    片刻后,下人回来向夏夫人答道:“不在。听说,一轮晨钟时便出门了。”

    “这么早?”夏夫人仔细寻思着,自言自语道:“这是要赶在坊门一开便出去,到底何事如此着急呢?”

    要说着急,夏宗易确实是有些着急。

    他出了家门之后,便穿过清晨的小巷,此时曲间除了几个刚开始支摊的小贩,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唯独夏宗易,在这懒洋洋的街头行色匆忙的赶着路。

    晨钟敲了第二轮。

    夏宗易已来到了坊门前等待着,有认出他的人亲切的向其打招呼。

    “这么早啊,夏卜师。”

    夏宗易只是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应着。

    虽然表面上夏宗易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那个木盒,在这微凉的孟春清晨,手心却不自主的渗出了细汗。

    好不容易等到了晨钟敲响了第三轮,坊间大门终于开启。

    那沉重的大门刚开出一人宽的距离,夏宗易便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外面。旁边立着一个人,正是郑管家。

    见到夏宗易,郑管家立刻将其请上了马车。一声鞭响,健硕的马便拉着夏宗易疾驰在朱雀大街上,不久便抵达了郑尚书府。

    “今日有劳夏卜师了。”

    下了马车,郑管家对夏宗易说。

    夏宗易点头,再次在郑家下人的引领下,直接进了内院,来到了郑家大郎郑之恒的房门前。

    而在此等候的,不仅有大郎房内的下人们,连郑尚书与夫人也早早来到了这里。

    “郑尚书。郑夫人。”夏宗易上前作礼。

    “夏卜师不必多礼,”郑尚书一把扶住了夏宗易,说道:“之恒就拜托给你了。”

    “都说这鬼怪都是在夜间出没的,”郑夫人上前问道:“现在已是白天,可能引得出来?”

    夏宗易点头,答道:“今日卯时为阴时,某会在期间布下引鬼阵。若真是有鬼怪之物,要其现身应该不难。”

    “之恒可会有危险?”郑夫人又问道。

    “夫人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大郎,为其设置安全结界,一般的鬼怪无法逾越。”夏宗易说。

    “那夏卜师可将这鬼怪彻底除了?”郑尚书问道。

    “郑尚书的意思是?”

    “杀了。”

    “人所归为鬼,地反物为妖。”夏宗易答道:“其实都无需太过担心,只需知其缘由,便可赶妖驱鬼。缘起缘灭都是自然,无需刻意将其赶尽杀绝。”

    听到夏宗易如此回答,郑尚书眉头依旧紧锁。

    见时辰不早了,夏宗易请郑尚书命人将大郎的房门打开了。

    夏宗易独自进入后,嘱咐众人在正堂等候即可,切勿进入打扰。

    郑尚书允诺一切会听从夏宗易吩咐,并命人在房门外把守,以防不时之需。

    夏宗易再次见到了昏迷在榻的郑之恒,发现他比几日前又消瘦了一些。面色暗沉,眼窝凹陷,若不是还有鼻息,很难认出他还是一活人。

    夏宗易先仔细查看了郑之恒的身体状况,然后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木盒小心的放在了其床榻一旁。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盒,约一尺长两寸高,从外面看来与平常的香盒无异。夏宗易将木盒打开,里面也确实放了一些小香饼子。但是这个木盒内还有一个暗层,就藏于其底部。只需将掩于上方的那一层木片抽出,便可一窥其中奥妙。

    这细长的暗格之中,有一个类似纺锤之物,不过中轴是由银镀造并雕有异兽图纹,上面缠满了赤线。另外,还有一个荷包,外观与成香囊相差无几,只是小了许多。主要的物品便是这两样,剩下的边角处,还有一些细碎如几根银针、几小块朱砂之类的东西。

    夏宗易将那缠满赤线之物从盒中取出,然后将红线慢慢拉出。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铃铛系于红线之上,发出细小的叮铃声。夏宗易将这样的红线,绕在郑之恒的卧榻之处行了一圈,又绕回原处。最后将红线围成的这个圈的一角,悬挂在了对着庭院而开的门框上,另取一段红线与之绑定,再将这一段红线一直延至房间正门外。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又点燃了一只白蜡烛,立于郑之恒的床头上方。再从木盒中将那荷包拿出,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细小棵粒状的东西。是粗盐。夏宗易将这些盐,仔细堆放于郑之恒卧榻的四个角。稍加布置之后,顺着那根牵出房间的红线,夏宗易退离了房内,并将门微微带上。

    夏宗易将那根联系房内的红线,交于在外守候的下人。

    “如听见清晰且响亮的铃铛声,听我命令立刻拉这条红线。”夏宗易吩咐道:“剩下的交给我即可。记住,切勿独自打开这房门。”

    下人听命,将红线接了过来,面对着虚掩着的房门而坐,并时不时的朝着房里窥探着。这红线上的铃铛,也就比黄豆大一点,当真可发出清晰且响亮的声音吗?下人不禁守在房外暗自想着。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夏宗易也踞坐在了房门一侧,微靠着廊壁闭目养神,只等着这鬼怪现身。

    此时外院正堂内,郑夫人满脸愁容,一心想去郑之恒房前一探究竟,却也只能听从夏宗易的指令,止步在正堂的石阶之上。抻长了脖子,一边原地徘徊一边翘首期盼着。

    这边,夏宗易坐等许久也未听见任何动静。守在门口的下人,瞪圆了眼睛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手中的红线,额头上布满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