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无法回避的注视视线
刚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我被一股厚重的味道扑袭,踉跄着退了几步,但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我并不是社会记者,所以很多与儿女情仇、社会纠纷相关的事情都很少过问,也很少去了解。
但,D是。
我刚认识D的时候是我刚入行不久,还在一家不知名的报社里安分守己的做见习记者的时候。那时候,D已经是一名资深社会记者。
资深,不仅仅是一个称号而已。在记者这个行业内,资深往往还代表着你的消息来路、信息可靠性和时效性。D就是这样一个记者,他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最新鲜的一手消息,并通过私人关系再得到更加深入的内容,这些内容D总是称之为“料”。
今天与D见面的地方,就是在拿“料”的地点。
刚踏进这个建筑物,我就有些后悔了。
大楼门前的院里,几辆警车鸣笛而去,剩下一辆救护车还闪着灯。我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另一侧的大门,有几个人匆匆的抬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走了出去。从质地上来看,应该是裹尸袋。
刚有点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再往里面走,忽然接到了D的电话。
“你到了没有?”D问,但没等我回答,他立刻说道:“来23楼,下了电梯来紧急出口的楼梯间找我。”说完,挂了电话。
话已至此,我无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按了23楼的电梯。
想来也与他有一年多未见了,我在电梯里打发时间想着。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样的场景和地点见面的呢?
或许和这一次也差不多,多半是闲来叙旧。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只是单纯为了见面,好像每次都没有在咖啡厅或餐厅这样安逸的环境中见面。和想象中的喝茶闲聊般的叙旧不同,似乎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凶案现场或附近。这或许也是D神奇之处,从我认识他的那一日起,就未曾见过他休息或者告假的时候。
我走出电梯,四处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D。
他偷偷摸摸的召唤我进楼梯间,然后一直调试着手里的相机。
“怎么?”久不见面,我也没有生分的感觉,开口就问:“又寻到了什么好料吗?”
“嘘~”D压低声音对我说:“就等着他们撤干净了。”D继续准备着,告诉我:“已经和这里的客房经理联系过了,一会儿给我一个信儿,我们就进去。”
“这不会破坏现场吗?”我问。
“不打紧,就在门口拍几张照片咱就走。”D说。
我和D在昏暗的楼递间等待着,简单彼此寒暄一番,又都不敢大声说话。终于,D看了看手机,给我使了眼色,然后小心拉开了门。我也仔细跟在他身后,悄悄的顺着墙边往前走。
D先进了门,若无其事般的举着他的相机疯狂的拍着。
许久未见,我也疏忽大意了,想也没想就紧跟着进门。
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
我退了几步,却又止不住好奇心,掩着面才算是走了进去。
我不敢仔细打量整个房间,只是瞥了几眼。见入房处有一处黑红色的印记,比那成年未洗的深红色地毯更深的颜色。我决定离开,转身与镜子里的自己对了一眼,在昏暗的橘红色顶光下,就连我自己的脸都看着有些诡异的味道。忽而发现,镜子上有一些红色的小点,似乎是从一个方向喷溅而来的,我不敢细想,便退出了房间。
没多久,D也出来了。
他一边发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对催促着我与他一起赶快离开。刚到电梯口,便与两名警察正好碰见,他两打量了我们一番让我们进了电梯。
我和D都长叹一口气。
“怎么样?”D问道。
我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D与我步行至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面,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简单寒暄过后,话题又绕了回来。
“刚才那个房间发生了什么?”我问。
“集体自杀。”D回答道。
我有些诧异,以为只有在电影或者新闻上才会上演的情节,没想到自己竟然踏步其中却浑然不知。
“一共死了五个。”D继续说道。
“那个房间里有五具尸体?”我几乎惊呼而出。
D看了我一眼,是那种经历了风雨过后的人淡定的眼神,以我对他的了解,也夹杂着些许藐视。
“怎么可能一个房间装得下五个人?”D反问,又继续说道:“那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D向我简单说明了一下他现在正在跟踪报道的案件,却又打趣我说道:“这个新闻说不定你喜欢,我倒觉得是精神失常罢了。”
房间里死去的是本地中学的一名高二学生,是几个月前轰动一时的学生集体自杀案件的幸存者。那时候正是去年年底之际,一共四名学生相约在学校集体跳楼自杀。这四名学生都是同一个中学的学生,他们其中既有学习成绩好的也有中等和不理想的,既有男生也有女生,有家庭富裕的也有家庭较为拮据的,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就他们同班同学的叙述,听闻此消息的时候也觉得震惊,因为这四个人在平时可谓是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有些人之间彼此都没有怎么说过话。案件发生之后,警方、家属和校方都未找到任何一个人的遗书,在这几人自杀的场所附近有一堆烧焦的东西,从残留痕迹来看是一些纸制品、还有手机的一些零件,都已经烧得无法复原。赴死之心,昭然若是。
新闻自始至终都是报道的四名学生,何来所谓的幸存的第五人呢?
我好奇问道:“新闻不是报道是四名学生吗?”
D又撇了我一眼,一边确认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笑了笑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看鄙人专题报道。”
我被扫了兴致,却又不肯就此罢休,说道:“许久不见果然还是生疏了,不便也就罢了。”
D大笑了起来,指着我说:“你小子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放心,这个新闻我一定第一时间发给你,但今日还不行。要是你不小心和别人说漏嘴了,我的新闻就算是白白送人了。”D说道。
“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便是了。发不发给我都两可,但你就知道我一定感兴趣?”我说。
“有故事还不收?”D起身说道:“你小子嘴越来越挑。放心,肯定是你那款的。”
说完,D便开始整理手头的东西。
“你这就要走?不一起吃个晚饭?”我问。
D将帽子压低,说道:“今个儿就免了吧,鼻腔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临行前,我不忘向他安利了一下自己的网站主页,D许诺我会发给我邮件,我这才放他离开。
两个星期前,我敲定了全新的季度主题,X屁颠的立刻提交了上去。很快,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整个网页风格做了一番修改,新一期的主题也以板块头条的形式出现在了顶部。
我看着标题图甚为满意,一栋老旧的楼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桌椅,远处黄昏将至,苍白的旗杆上一面血红的旗帜在视线中间,另一边郁郁葱葱的榕树看起来阴森压抑。暗沉的图片上印着几个惨白的几个大字:童年的学校。
清明在即,再看这些投稿不免多少有些不安。
且不论自己是否真的信或不信,但毕竟自己刚踏进过凶案现场,又将迎来祭祀扫墓之日,总有一种坐在坟头讲鬼故事的感觉,难免有些心慌。
而未知又是所有害怕中最致命的一种。
因为未见,所以才觉得随时好像都会遇见似的;因为不知,便由着想象勾画着不着边际的画面。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个人的意识在作祟。
我在犹豫间,还是打开了网站主页。
才刚刚发表不到一周的主题,下面已经有上百条帖子。我简单浏览了一下,只见点击率追高的是一位K小姐发表的帖子。
在K小姐简单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她曾经是一所医学院的学生。虽然在医学院里见过不少尸体、人体器官,但这些寻常被认为恐怖元素的名词却几乎未在文中提及,反而是她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令其记忆至今。
K小姐的故事
说到医大,那必须是充满各种鬼故事的地方。毕竟,在这里活人和死人都生活在共同的空间里。
K小姐也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踏入了这个新校园。
虽说自己是在一个无神论的家庭中长大的,但多少也有听旁人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特别是自己从事医学之后,在科学无法触及的地方,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说清道明的东西。这样两种思想的存在,常常在K小姐的脑袋里碰撞,却始终无法理清到底是那一方占理、哪一方获胜了。
K小姐刚刚上医大的时候,不少学长学姐就半开玩笑的提醒新生,什么半夜不要独自上主楼二楼的洗手间,因为楼上是放大体的地方;过了午夜不要去操场晃悠,那里都是幽魂的地盘;自习室的最后一排不好坐、解剖室的倒数第二张台子不要使用、药理教室最后一排的灯管只要有人就一定要开着,等等。
光听这些,就已经够让K小姐消化和自我斗争五年的了。
K小姐比较幸运的是,她们这一届扩招宿舍都是新盖的。新的宿舍楼比老式的宿舍空间宽敞也明亮很多,也没有什么传说故事。
K小姐这一届女生比较多,所以一共两栋楼都是女生宿舍,相对而立都是六层,相隔也不远,从她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宿舍楼里的一举一动。
这两栋新立的女生宿舍就在老宿舍楼的后面一点,上课也不算远。因此,宿舍反而一直让K小姐觉得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部分时候K小姐都宅在宿舍里,特别是周末的时候。
文字介绍到这里,才开始进入了正题。
K小姐回忆道,刚读医大的第一个周末,本地的同学基本都回家了,她便趁机霸占整个宿舍。衣服不收拾,音乐任由着公放也没人管,干脆,连食堂也不去了,直接带外卖回宿舍宅起来看美剧。
就在K小姐刚放好外卖,把外套脱下甩到一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可房间里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这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可以感觉到,像是意识生了一层细软的毛,被一只无形的手暗地里撩拨着。
K小姐觉得或许是自己敏感了,在窝回自己的小书桌之前,她打算将窗帘拉上。
终于,K小姐发现了,对面楼里有一个女孩看着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