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在彩儿喉咙处的剑刃又重了一分,鲜血很快渗了出来。洛期笑得很是诡异,她对沈霜照说:“真的要她因你而死吗?”
同一时刻,陆清容和麒麟几人已经赶到了水澜城门口,可是现在是夜里戒严时间,城门正紧闭着。
“等不到子秦带军队过来破城了,我们先走小路进去。”陆清容心里担心焦急得不得了,一方面加快脚步去找沈霜照,另一方面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幻红有她的顾虑,她拉住陆清容:“小姐,今日是洛期的生辰,晚上内城自然是戒备森严。你是沙海的少主,这样贸然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陆清容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厉声说:“我不管!我只知道再等下去我会再一次失去她。”她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四年前的事我已经后悔了,这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幻红无话可说,表情凝重却又无可奈何,她懂陆清容的心情。
麒麟说:“且不管城主对小姐说的话是真是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沈姑娘。”
“好,那我们先去内城。”幻红点头。
陆清容向前跑去,却无法抑制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突然流得这么凶。
……
沈霜照望向她们,只见彩儿已是满脸泪水。彩儿说:“莫要为了我而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和陆清容亏欠你最多。若非她将你带来水澜城,你便不会卷入我们几人的纠缠中,更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沈霜照低着头,越说越失落,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一切都没了退路。
她顿了顿,又重新抬头,看向洛期的眼眸里多了一份坚定,话却是对彩儿说的:“所以,你一定不能再有事。”
话音未落,沈霜照便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身旁侍卫的剑向洛期刺去。洛期反应很快,用手上的剑挡住了她的剑刃。
被推开的彩儿一时没站稳,瞬间跌倒在地,手肘摔在地上令她疼痛难忍再也站不起来。洛骥想去察看她的伤势,却被侍卫用刀架着不得动弹。
这边,洛期与沈霜照已经打斗起来。几招下来,沈霜照渐渐处于败势。洛期生怕伤着她,对她还是留有余地。
洛期:“若论功夫,你和陆清容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早点停手为好。”
沈霜照一剑劈过来,洛期身手敏捷地挡住了她的剑,两人锋利的目光在两柄剑之间相汇。
“我恨你。”沈霜照盯着眼前这个人,双眼因为最深层的恨意而变得通红。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插在了洛期心上,她对沈霜照几乎是掏心掏肺,但在对方眼里,或许她永远是最不堪的那一个。这一刻,她的心凉透了,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样想着,她一用力,挑落了沈霜照手中的剑,她的剑尖便抵在了沈霜照胸口。
沈霜照两手空空地垂在身侧,她垂眸看了看抵在她心口的剑尖。
“非要我这样吗?”洛期冷漠地瞪着她,她再也不会幻想自己的温柔相待能换来沈霜照哪怕是一点的真心。这一次,她要彻底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沈霜照这样固执的人,不值得拥有任何自由。
沈霜照毫无惊惧之意,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能怎样呢?”
她的情绪冷静得反常,洛期心下竟隐隐地害怕起来,但嘴上还是说:“还指望陆清容会来救你吗?”
“不。”沈霜照摇头,“我说过,和洛骥联手这件事我连一个字都没向她提,之后她便回了沙海。所以,我从未想过让她参与这件事,更不会指望她会来救我。”
洛期皱起眉,思绪分明是清晰的,但下意识里又不想去猜测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因为,结果对她而言可能是极为残忍的。
沈霜照自然不会考虑这些,现在她已无所顾忌:“能否拿到令牌,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洛期,我恨你,我只是恨你。这么多年,我每天都被这种情绪折磨,我受不了了,再也无法装出平和的样子面对你。所以我要报复,要将我遭受的这些折磨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霜照脸上诡异疯狂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洛期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也变得煞白。她看着沈霜照,不由后退了一步,握着剑的手突然也有些颤抖。
“我爱陆清容。”她退一步,沈霜照就逼近一步,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更加凸显出她此刻的变态,“当我在沙海见到她的时候我开心得要死。可我清楚,只要有你在,我便不可能与她相守。没关系……前段时间与她相会的那几夜,我觉得我若是就这样死去也无憾了。你这般厉害,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那我和她亲热的时候,你是否就站在窗外……”
“够了!”洛期痛苦地闭上眼,沈霜照的那些话也令她处于崩溃边缘。
“很痛苦是吗?”沈霜照收起笑容,严肃地注视着她,动了动唇,“我会让你更痛苦。”她突然用力地握住了洛期指着她胸口的剑,洛期还来不及反应,那把剑就狠狠地刺进了沈霜照的胸口。
“不!”彩儿跌坐在地上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无力阻止。
洛期看着剑上滴下的血,脑中一片空白,一度觉得她是在做梦,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她拒绝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除了彩儿的哭泣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我太累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沈霜照口中已无法控制地溢出鲜血,她看着洛期,脸上再次浮现笑容,“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还满意吗?”
“不要说话,也不要再乱动,我马上叫大夫过来,”洛期松开剑,失控地大喊着,“大夫,都给我去叫大夫!”她伸出手想去抱摇摇欲坠的她,沈霜照偏不领情,固执地避开她,然后又将剑从胸口拔了出来。
剑□□的一刹那,她胸口的血猛地飞溅出来,鲜红色的血液落到她的衣衫上晕染出朵朵“红花”,还有些溅到了洛期脸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
剑贯穿了心脏,沈霜照的喘气声也变得急促与浓重,她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却感受不到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手脚更是无力。她隐约看见洛期在哭,看到她痛苦又疯狂的样子。
“你永远……也得不到我……”沈霜照用尽力气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她便瘫软在地上。
洛期站在那里,她恍惚了,绝望了。倒在血泊中的这个人,自己始终无法掌控她。沈霜照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她,被她爱着,对她沈霜照而言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
“主上,有三名刺客闯进内城!”有名侍卫突然跑来报告。
洛期抬头,只见陆清容几人与几名侍卫颤抖在一起。她又低头看了看半睁着眼的沈霜照,咬了咬牙道:“让他们住手。”
静玉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主上?!”
“我说住手你没听见吗?”
静玉默然。
沈霜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伤口还在溢血,她的身体也开始抽搐,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久了。
“她来了……”洛期讷讷地对她说。
沈霜照安静地躺在那里,失血过多已经让她无法再做出过多动作,然而对心上人的渴望还是让她积聚起了一些力气。她努力地侧头,望向某个方向,好让自己还能最后再看她一眼。
你来了,若是再也不走该多好。
侍卫们突然都停了手,这让陆清容心一沉,待她望去看到那人时,她觉得这一夜再也不会迎来黎明。
☆、第143章 新生
午后,天色灰蒙蒙的,寒意料峭的院落中一片凋敝,仅剩树枝枝头的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凌烟站在堂屋的门口,看了一眼沈婉蓉的背影。她唤来秋蕊,拿了狐裘外衣迈出了门槛。
“外头风大,天冷容易受寒,回屋吧。”凌烟将外衣为她披上。
沈婉蓉抬头,看见灰色的天空下有柳絮一样的东西坠下来,她伸出手,第一片雪花便落到了她的手心。
“下雪了……”凌烟看着薄薄的雪花在她手心逐渐融化消散,最后变成了一个小水滴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沈婉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掌上,她说:“霜儿就像这雪花一样,对我而言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却在我的生命里转瞬即逝,最后和雪花留下一滴水一般,她留给我的是无尽的心痛与愧疚。是我做母亲不够称职,从她出生起就未能好好保护她,才让她……”越说到后来,她就越难言语,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凌烟握住她的手掌,指尖轻轻抚了抚快要看不见的水迹。她望向沈婉蓉的眼睛:“你看,水滴没有了。所以你对她的这些愧疚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抚平的。我的意思是霜照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这么心疼她,爱她,她应该是心里最明白的那个。她不曾怨恨你,同样的,更不希望你这般自责。”凌烟的手心与她的手心贴在一起,试图温暖她冰冷的手。
沈婉蓉只是流泪,沈霜照死了对她而言无疑是让她又经历了一次二十几年前的丧子之痛,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世上的唯一的亲人。
“进去吧,寒风凛凛,你的身子太弱会受不住的。”凌烟扶着她。沈婉蓉的意识虽然已经清醒,可这几年来积聚了太多疾病,现在走路对她而言仍是极为困难。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枯树上很快就披上了白衣。沈婉蓉站在原地不肯迈一步,她说:“或许,我就应该同她一起去了。先是她爹再是她,我觉得我在这世上活着根本就毫无意义……”
“他们说沈霜照还活着……”凌烟道。
“活着?”沈婉蓉笑了笑,显然是抱怀疑态度,强调说,“她死了,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躺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死了。”
“是啊,她的确是死了。”凌烟叹气,“可是有人却说她还活着,我不知道这是谣传还是真的。你若是身体彻底好了,去沙海一探究竟也未尝不可。”
如今回想起一年前的那日,凌烟仍是揪心不已。当时她尚在青城,虽然从始至终未看到水澜城里发生的悲剧,可当她听到消息时,那种不可置信与难过崩溃的心情不比任何人少。毕竟,她和沈婉蓉连沈霜照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只是后来听人说,沈霜照的胸口和口中不断地流着血,素色的衣裳都被染成了红色。陆清容抱着她冰冷僵硬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洛期脸上溅满了她的血,没有哭,却是站在一边神情恍惚地沉默了好久。
陆清容悲愤地本想杀了洛期,若是赢不了她,同归于尽去陪沈霜照也好。洛期没反抗,陆清容的刀都架人家脖子上了,末了却未下手。
“我要你活着,痛不欲生地活着。你爱她是吗?那你一定比我还痛苦,还折磨。”陆清容发了狠地诅咒她,“以后的每一个晚上,你都会梦到今日的情景,这辈子……你都得不到她的爱,你能得到的,只是血红色的梦魇!”
洛期从梦中惊醒,疲累感更甚。正如陆清容说的那样,她每日都活得十分煎熬。不论再找多少个女人,她的心中都抹不去沈霜照的身影。
几乎每个夜里,浑身是血的沈霜照都会出现在她梦中,她一夜又一夜地重复着单调的梦。但她并不害怕,甚至期望继续下去。即便梦里的沈霜照对自己仍是冷漠与厌恶,但是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在梦中看一看她的脸。
沈霜照已不在这世上,洛期好怕时间一长,自己连她的样子都忘了。她从未得到过她,若是连她的样子都忘了,那她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几时了?”洛期坐起身问侍女。
侍女:“回主上,已是卯时了。小姐已随着师父去上早课了。”
“知道了。”洛期揉了揉鼻梁骨,“我也该起了。”
……
主殿议事结束后,洛期径直去了洛忧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