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霜照青城

霜照青城_分节阅读_108

    凌烟无话可说,只好扯开话题:“那忧儿呢?是跟着你一起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

    沈霜照说:“让她留在你这里,等我伤好了再过来看她。我娘和忧儿,劳你费心了。”

    “不会。”凌烟的眉头是怎么都舒展不开来,心里积压了这么多心事,她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正说着,门口就有侍卫来报告:“启禀城主,主上在内城门前等着,她说要接你回去。”

    沈霜照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说了句:“她若是等得住那就让她等会儿,我喝完药就走。”

    侍卫捎了她的口信又噔噔蹬地跑着去回传洛期。

    沈霜照在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洛期突然叫住她,沈霜照回头:“怎么了?”

    凌烟欲言又止,最后只道:“莫要冲动。”

    闻言,沈霜照反应冷淡,只是微微点点头,连句作别的话都未说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沈霜照睁开眼问:“怎么了?”

    还没等人回答她,就见帘子被掀了起来,洛期正笑着凝视着她。沈霜照紧蹙着眉,又闭上了眼睛,一个字都不想说。

    洛期倒也不介意,弯腰坐进了马车:“才几日不见你就成了病秧子?”

    “……”沈霜照虚弱得很,歪着脑袋靠着,不去理会她。

    洛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突然揪了起来。这种心情她曾有过,沈霜照小时候生病时她便是这般焦虑与忧愁。她坐到沈霜照身边,将她的人揽到了自己怀里:“靠着我会舒服些。”说这话时,她早已做好了会被推开与讽刺的准备。

    可意料之外,沈霜照并未冷言冷语,竟然顺从地贴在她怀里,声音因为气虚而有几分沙哑道:“没心思和你吵架,我很累。”

    洛期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沈霜照这般的温顺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的这一团温热更是让她的心跳得混乱。静玉说得没错,或许不该对沈霜照那么咄咄逼人,对她且耐心温柔一些,或许两人之间会有一丝回寰的余地……

    这样想着,过了许久洛期整个人才逐渐放松下来。她垂头,见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又不说话,以为沈霜照又睡着了,不由伸出右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沈霜照表面看似顺从,心里却是厌恶得要命。除了陆清容和沈婉蓉,她本就不喜与人靠得太近,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洛期又是她最恨的人,如今还要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真是太为难她了。

    因为靠在洛期怀里,沈霜照的鼻尖就能嗅到洛期身上的气息,这种味道她觉得十分熟悉。而熟悉的味道总是隐藏着一段陈旧的回忆。沈霜照脑海里闪过几副儿时的画面,年少的洛期,年幼的自己,碧海城边蔚蓝色的海……想着想着,沈霜照就猛然记起那日清晨醒来自己嗅到的味道,难道说……

    果然,凌烟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洛期这个人,兴许对自己真的有一种畸形的爱……沈霜照双眸紧闭,她的试探初步有了结果。

    ☆、第120章 计划

    “虽说你的伤需要静养,可总是躺在床上对你的身体也不利。”洛期随着沈霜照到了她的清霜殿,对刚躺下的沈霜照说。

    沈霜照侧过身背对着她,有气无力却又冷淡地回道:“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洛期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情绪,她起身:“刺客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你且好生养伤,这几日的主殿议事也不必参加了。”

    “主殿有我没我都一样,你又何必再特意告知?”沈霜照闭着眼睛,说出了这番反讽的话。

    洛期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你若是这般介意此事,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可以重新商议。”

    沈霜照似乎并不领情,洛期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她很无奈,心生出无限的惆怅与恼意,可现今她只能忍着。

    出了清霜殿,静玉问:“主上,你可当真要考虑让城主主掌主殿?”

    洛期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笑了笑,说:“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唯独这权力不行。”权力是她最在意的东西,毕竟有了权力才能控制住沈霜照。

    “那你方才说……”

    “她对我的怨恨太深了,我想我应该试着一点点地对她好些,她想要的,我若是能给就都尽量满足她。”当然这都是出自洛期的私心,她所谓对沈霜照的“好”都是有前提的。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自己能得到沈霜照。

    静玉没接话,脸上的表情很漠然,可仿佛又隐藏着某些情绪。

    “罢了。”洛期脸上划过一瞬间淡淡的笑意,“我暂且还她几日自由与清净,这几日你们都莫要打搅她。她若是想出去走走,也由她去,莫要拦着。”

    “是……”静玉低头应道,再次抬眼,只见得到洛期的背影。望着洛期的背影,静玉脸上似乎透着心事。

    沈霜照在寝殿里昏睡了三天,之后的几日除了日常的生活,闲余时间也都被她用于没日没夜地睡觉,好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失眠时间都补回来。她太累了,四年里受的精神折磨令她筋疲力尽,紧绷着的神经在重新见到陆清容的那一刻才渐渐放松,她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才能积蓄起精力。

    某日过了午,沈霜照从睡梦中醒来。她坐在床边,双脚着了地,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身上的伤口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终于好了大半。

    “城主醒了?”南燕看着她,以为她吃了饭又要睡,急忙道,“我这去给你准备午膳。”

    沈霜照揉了揉眼睛,出声道:“不用了,我想洗个澡,躺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听她这么说,南燕高兴还来不及,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这几日你可把我和晓桃吓坏了,哪有人睡觉睡这么久的?我还真怕你就这么躺一辈子。”

    沈霜照伸出食指顶了顶她的眉心,笑着说:“南燕姐姐在胡说些什么?莫不是真的希望我一睡不醒?”

    南燕甩开她的手,嗔笑着反驳:“我看你是躺糊涂了。快些起来,可以准备去沐浴了。”说完,她便独自走了出去。

    沈霜照双手撑在床沿上,心里算了算日子,眼睛的余光瞥到书架上挂着的孔雀面具。她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了面具。看着面具上那两个镂空的孔,沈霜照闭上眼,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陆清容那双妖异又勾人的桃花眼。

    还有多久呢?她拿着面具,不由失神。不过眼下她要出去走走了,有些事要提前安排计划起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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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期的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沉香的味道,她倚在塌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此时,静玉恰好匆匆忙忙地闯进来,紊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寝殿显得格外清晰。

    “如何?”洛期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回主上,城主起来沐浴吃了饭后便穿着便装去外城了。”静玉答道。

    洛期换了个姿势,语调却未有丝毫起伏:“外城?她去外城做什么?”

    静玉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句句道来:“城主去了张大人府上,和张善聊了一会儿,又去了山水巷见了景筝,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城了。”

    洛期终于睁开眼,从榻上起来,走到那棵盆栽前拨弄着叶子,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她可有何异常?”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异常,或许……或许城主真的只是躺累了,想出去散散心。”静玉不敢站在沈霜照的立场为她说太多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静玉说完后洛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摘下一片烂了一半的叶子,这种沉默让静玉莫名地害怕。好在过了一会儿洛期终于开口:“刺客的事可有眉目?”

    静玉摇摇头,双眉皱起,似有些忧心:“还没有。”

    “继续查下去。”洛期拍了拍手,抖去手上的泥土,“去清霜殿。”

    沈霜照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斜坐在水池边,安静地看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鱼,手中还时不时向鱼群投食。洛期看着她的有些瘦削的背影,心中的怜爱就那样一点点荡漾开来。

    若说几年前沈霜照还是个莽撞气盛的小女孩,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气质。不同于洛期的娇小,沈霜照身材修长,出落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十分勾人,洛期仅是看着她的背影就看得有些痴迷。

    陡然间,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洛期心里升起——这是她的人,是她从小养大的。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有资格拥有她?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沈霜照的感情后,洛期心里那种爱似乎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失控。

    “站在我身后那么久,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你要杀我。”沈霜照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洛期的思绪。

    洛期眼中逐渐恢复清明:“听说你醒了,我特地过来看看你。”

    沈霜照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尽数投入水中,鱼群立刻一涌而上,争相抢食。沈霜照对着鱼群笑了笑,这才起身回首看着洛期,挑起眉:“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主上特地跑一趟。”

    洛期只当她是叛逆的少女,不与她计较那几句带刺的话,只说:“伤恢复得还好吗?”

    “嗯。”沈霜照走过她身侧,应了一声便向屋里走去,“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洛期扭头看她,而后也跟着进了厅堂。

    侍女们端上了茶,两人却一口都没喝。沈霜照垂下眼看着茶盅的盖子,说:“我想尽早回主殿。”

    洛期:“你的脸色还是很惨淡,我看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再回主殿为好。伤口还疼吗?”

    “有时候还是会痛。”沈霜照捏了捏鼻梁骨,显得很疲惫,想了好一会儿才松口,“迟些回主殿也好,可是我在这清霜殿待得闷了,可否去青城住一段时间?正好忧儿也在,我想多陪陪她。”

    闻言,洛期下意识地蹙眉,心里当然是不情愿的,并且认定沈霜照这么疼洛忧是因为她是陆清容“女儿”的缘故,越想越气,可又不好发作。沈霜照侧目,不动声色地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与情绪都收入眼底。

    “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沈霜照见她不说话,追问道。

    洛期看着她,思忖再三说:“你不过想换个环境,又爱清净,忧儿闹得很,怕是会惹你头疼。我记得有个湖心岛,之前你不是常去吗?不去青城,那里也可以吧?”

    “也好。好些日子没看医书了,湖心岛无人惊扰,我去再合适不过了。”沈霜照神色平静,内心却起起伏伏。如此,便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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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容站在沙海的城楼上,看着落日一点点下坠,心中的烦恼却是一点点升腾起来。自从半个月前在沙漠里抓了那人回去,自己的思绪就开始被侵扰。

    虽然那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甚至她与那人连话都没说几句,可那人离开前露出的那抹怪异的笑容,她手上的红绳与铃铛,还有自己手里的匕首,以及幻红反常的行为,这一切都交织成一张网,将她困在当中无法抽身。隐约之间,陆清容总觉得那人或许与自己消失的一年记忆有莫大的关系。

    越想越乱,陆清容晃了晃头,转身下了城楼,莫要再纠结了。

    回主殿的路上,行至转角,陆清容见几个侍女拿着一些东西行色匆匆。甚至有个侍女一时不察还险些撞上了自己。

    “少主恕罪,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你。”侍女吓得连手里的长形木盒都掉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木盒被摔开。陆清容的注意力随即被地上的东西吸引,她问:“你们拿着手里的东西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