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常见离点了点头，便不再出声。
男子站在了一边似有些尴尬，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眸光落在了那懒洋洋的初九身上，带着几分惊艳，他又问道：“二位姑娘怎么称呼？在这渡头是准备去云渺峰么？”那位叫做宁致的粉衣女子，目光始终紧凝在了叶宇身上，本来与人打斗就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这叶宇还直愣愣的盯着别的女人，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青城派的也想在武林大会中插上一脚？”常见离别有意味的说道，也不待叶宇回答，在桌上留下了几文茶钱，拉起了初九就朝着渡头的方向走去。
“看什么看，人都已经走远了。”宁致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师妹，人家救了你。”叶宇皱着眉说了一句，“我们也快些走吧。”
只是到了渡头，发现停泊的只有一只船了，船舱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叶宇朝着那位艄公塞了一锭金子，拉着宁致跳上了船。“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掩饰住了眉眼间的笑意，对着初九温声说道。
初九则是横了他一眼，闭着眼靠在了常见离的肩头。
船舱不大，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那粉衣女子坦荡荡的坐了下去，独自占据两个位置。这叶宇是个男人，与女人挤在了一块儿显然不太好，可是他心中倒是想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的师妹因为生气占据了他的位置，这样更好，在那两位姑娘旁边还有些许空位。他一撩袍子，还真打算坐下来了，啪的一声响，常见离把履霜刀给砸在了那矮小的案几上。原本是用布条缠着的，可初九不知道从哪儿给她弄了个鹿皮刀鞘来。
“姑娘，这是何意？”叶宇的脸略微的沉了下去。
“别姑娘姑娘的叫，听着心烦。”初九开口说道。
叶宇微微一笑，问道：“那二位怎么称呼？”
“呵。”常见离的眸中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来，“常见离，她么，舍妹常见九。”
“活阎王常一刀？”叶宇失声叫了出来，那儿的空位他是万万不敢再坐下去了。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宁致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啪地一声，她被人隔空甩了一巴掌，脸颊上一片通红。
“你——”噌地一声拔剑出鞘，怒气冲冲地望着常见离，幸好被叶宇一把拉住。
“你忘了之前是谁救了你？”初九的眸子冷了下去，她盯着这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本好心让你二人上船，现在倒好了。你们选吧，是自己跳下船，还是让我们送你下水？”
“我师兄付了金子给艄公！”宁致不服气地争辩道。
“你以为金子能做任何事情？”初九冷笑。
☆、007
叶宇自然是看的出来初九身上丝毫的内力都没有，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吧。他忌惮的乃是一侧闭目不语的常见离。他的师妹宁致可没有这个见识，听了初九的话，面色气得通红，早就将她们二人的救命之恩给抛到了脑后，拔剑就朝着初九的心口刺去。
初九是闪避不开的，她的面上挂着一抹微笑，极为镇定。宁致的长剑刺出去还没触碰到初九，就被扼住了去势。常见离两指夹住了长剑，任宁致怎么用力都无法抽动分毫。噌——地一声响，那钢剑竟然被常见离硬生生的给拗断了。她的一双冷目瞥过了这二人，问道：“我妹妹的话，你们没听见么？莫非是要让我亲自送你们一程？”
宁致还想说些什么，被叶宇一把拉住。他的脸色铁青，江湖上的人都会给他青城派几分薄面，哪受过今日这般的侮辱？他恨恨地瞪了常见离两眼，拉着宁致走出了船舱，只听得扑通两声，他们已经落入了水中。那撑船的艄公不言不语，只是在斗笠下的那双眼睛，泛着精光。
“怎么会有这种不识好歹之人？你救了她，她不感激就算了，还要骂你。”初九瞧着桌上的短剑，愤愤地说道。
“江湖上各种人都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常见离淡淡地说道，唇畔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定定地望着初九，“再说他们骂的是我，你急什么？”
“诶呀，你是人家的恩公，怎么能够让其他人辱骂呢？”初九眸光一转，趴在了常见离的胸前，故作娇滴滴的说道。眸光百转，当真是勾人心魄。若自己是个男子，魂都会被带走了？常见离面上挂着一丝微笑，她没有推开初九，此时，一枚飞镖穿透了船舱钉在了不远处，还在嗡嗡作响。
“我们准备走的时候，这儿的船都被人买下了，想来是段阳山庄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常见离抱着初九，轻叹一声道。这撑船的艄公，恐怕也是别人装扮的吧？长长的竹蒿夹杂着一股凛冽的力道，朝着常见离二人扫来。只见几道刀光闪过，那艄公手中的竹蒿，被削的只剩下一小节，常见离的已经近前了，艄公正想抽出短刃，便被常见离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血腥味在空中蔓延，这烟雾迷离的江面上，忽然多了十几条小船，将她们围在了中间，而这船上都有两三条身影。常见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如果只有她独身一人，自然能够与那些人杀个痛快，可是带着一个内力被封的初九，那便不一样了。
“你把我内力的禁锢解开，虽然没有完全复原，但是对付这些人便足够了。”初九小声地说道，她望着那些小舟上的人，心中已有了主意。虽然说凡事都依仗着常见离，但是这次她万万不能够拖后腿了。内伤复发了，再养一段时间便是。
常见离没有搭理她，反手一刀，劈在了那不知何时潜上小舟的人身上。此时的她气势全开，如同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一般。她忽然转过头，对着初九说道：“你会凫水么？”
初九微愣，转瞬便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应道：“会。”
“很好。”常见离点点头，拉着初九就朝着水流湍急的江中跳去。
那段阳山庄的人见着她们跳入了水中，也纷纷的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常见离闭着气，左手拉住初九，右手稳稳地握住了履霜刀。她没有动，在感受着四面的水流动。在这江中，所有的动作都会变得缓慢起来。她偏过头看着初九，自己有龟息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可是她没有了内力，不知能在水中呆多久。西北方位的水流像是被挤压一般，常见离她们朝着那儿靠近，手中的刀光如同闪电一般，那人还没来得及闷哼一句，鲜血就在江中弥漫开了。
常见离就像是藏在了水中的鬼魅，在悄声无息间，不知夺走了多少条性命。那群潜入水中的人，不止没寻到常见离的下落，还折损了许多的人马，他们不得已从江中出来。水声、喧哗声、船动声，常见离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拉住了初九，朝着岸边游去。这一场搏斗，消耗了她极大的体力，那些人若再坚持一会儿，她铁定忍不住跳出水面了。
她们坐的船行出也不算远，渡口万万是不能够回去的。常见离从水中浮出，吐了一口浊气。那岸边不远处，似乎有一处小城镇，可以望见那高高低低的房屋。她偏过头，初九也已经浮了上来，揪住了她的手臂。她的水性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了，常见离暗忖道。两个人游到了岸边时候，已经十分倦累了，顾不得形象就躺在了沙地上。衣裳湿答答的，在沙地中一滚，沾上了许多的泥沙，看着像是一个肮脏的小乞丐一般，煞是狼狈。
“你笑什么？”常见离拧着眉，瞪了一眼初九。
“我们还让别人跳水，自己倒成了落水狗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初九笑着回答道，她坐在了地上，将衣袖挽起，那双藕臂上，如今也沾染了黄色的沙土。
“快起来，我们去找间客栈。”常见离也跟着笑出声来，但是很快的，她又收敛起了表情，用脚尖蹭了蹭初九，说道。
“从这儿到云渺峰，我们要得罪多少门派的人啊？”初九问道。“我看你都快成为武林公敌了。”
“那又怎么样？”常见离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你看你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被人追杀，跟我有区别吗？要是嫌麻烦的话，你这一路上可少惹些事情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然你救了人家，人家指不定还会一剑刺你心窝呢。”
“知道，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初九做了个鬼脸，却把那泥沙给沾染到了脸上。
“脏死了。”常见离斜睨着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用那还算是干净的手背轻轻地蹭去了初九面上的泥沙。
“常见离，见离，小离离。”初九只觉得心中一荡，她捂着心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常见离的面容。
“做什么，叫魂啊。”常见离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叫叫你。”初九笑吟吟地回答道。
“傻子。”常见离横了她一眼，“我们走吧。”
这镇子虽然小，可是该有的都有。常见离二人拐入了一家客栈，她们这幅样子，总会惹的人多看上几眼，面容上虽然有一些脏东西，但还是掩不住那出尘的气质，若不是忌惮着常见离背上的那把刀，他们恐怕就已经上前搭话了。店掌柜的倒是见怪不怪，连眼皮子都懒得掀起，收了银子就让小二带她们回厢房，去准备热水。
等到两个人打理好走出房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常见离倒没有什么饥饿感，可是她瞧着初九已经好几次摸了摸那干瘪的肚子，心中暗笑，带着她到楼下去，点了好几个菜。她只动了几筷子，可一边的初九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
常见离打量着这间客栈，里头的人不是很多，听着口音，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基本是穿着短布衫的江湖侠客。目光在落到了那西南偏角的时候，忽然顿住了。那张扬的红衣，不是巫玄黄，又会是谁？不过她身侧的黄衣女子，似乎是段家的大小姐啊，怎么也在这儿？那面上有说有笑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被巫玄黄强迫，倒像是自发的跟着巫玄黄跑的。
原本常见离的目光是在自己身上的，这让初九有几分享受，可是没多久她的目光就离开了。竹筷敲在了瓷碗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常见离回头一挑眉，似是在问你这是做什么？初九的眉头拧起来，带着几分不悦的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人？”
常见离一愣，手指向了巫玄黄的那个方向。
“她把段家小姐给偷了出来，害得我们被追杀。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带着段小姐四处走？”初九一脸不可思议。
“指不定是人家段大小姐自愿跟着她的呢。”常见离摸了摸下巴，回答道。不过她对自己的话可不确定，就算是段玉清自愿地跟着巫玄黄走，恐怕也是被她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这巫玄黄坑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我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初九问道。
“这倒不用了。”常见离摇摇头，“她们自己过来了。”
☆、008
巫玄黄注意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回头瞧上一眼，便勾起了一抹笑容。她手指在桌上笃笃的敲了两声，便起身朝着常见离走过去，段玉清则是老实的跟在了她的身侧。对于常见离那带着几分嫌弃的目光，巫玄黄可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常见离的对面，目光打量着她身侧的美人儿，咦了一声，说道：“这才过去多久，见离你身边又换了一个人，不过这次眼光可好上太多了，上回那个麻子脸让人瞧着就食欲不振。”
“你说谁麻子脸！”初九阴着脸色，问道。
巫玄黄这才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摸了摸下巴说道：“原来都是你啊，见离的易容术又到了一个境界了，知晓化美为丑了。怪不得这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甚是眼熟。”说完，巫玄黄将视线转到了那身侧站着的段玉清身上，拍了拍凳子，道，“大小姐，还站着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常见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巫玄黄道：“游山玩水，顺便去那云渺峰凑个热闹。”顿了顿，又道：“你呢？怎么也离开江城了？我还以为你会呆在那儿等消息呢。”
“拜你所赐，我一路被人追杀。”常见离冷笑一声，“我自然也是要去云渺峰的，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云渺峰的武林大会，为了盟主之位而设的，向来是一群老不休的在抢夺，那云渺宗的宗主占据那位置够久了吧？江湖中的小辈以往都是去瞧热闹的，我看这回啊，怕是年轻人要大放异彩了。”巫玄黄勾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她看段玉清只低头不语，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是请来了，一拍脑袋，说道，“我都忘记了介绍了，这位是常见离，那位是——我也不知叫什么。”
“回春手常见离？”段玉清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来几丝讶异，又夹杂着几分仰慕，她说道，“妙手回春，天下独绝。早就听闻回春手的大名，我实在是佩服得紧。”
“她更希望别人叫她常一刀，夜半三更，阎王追命。”巫玄黄嗤笑一声，应道。
“呵。”常见离轻轻一笑，她扫了段玉清同巫玄黄一眼，唇角泛上了一丝恶意，她答道，“没什么好仰慕的，你应该记住的是，我乃你段家的仇人，你大哥段玉祯的拇指就是我断了的。至于我身边的小九儿，她更是你那仁义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追杀的对象。遇到你们段家人，我向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到了常见离的话语，段玉清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远离了她们好几步。如果常见离说的没有错，那么巫玄黄与她熟识，想来她们就是一伙的？她的眉心紧紧地蹙起，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巫玄黄身上，下唇被咬得发白。巫玄黄瞧去镇定极了，就连那唇角的淡笑也没有撤去。段玉清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道：“常姑娘说笑了吧？”
“她没有说笑。”在常见离开口前，巫玄黄截住了她的话语。她望向了段玉清的目光带上了几丝怜悯来。那日她将人从段阳山庄偷了出来，骗她自己的她的救命恩人，还问她愿不愿意去闯荡江湖。段玉清虽然是武林世家的大小姐，但是出庄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很，那等武林盛会更是没有见过。听说她的爹爹也在那云渺峰，因而被巫玄黄三言两语一哄骗，她就同意一起走了。殊不知巫玄黄只是觉得她很好玩，随口一问而已。自己与段阳山庄还有那凌剑宫结仇，不知道段大小姐知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可惜啊，自己还没有玩够，就要被常见离这么给揭穿了。面上露出几丝遗憾，她避开了段玉清那瞧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目光，笑道，“其实我之前都是骗你的，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你也是我从段阳山庄中偷出来的，那夜你听到的动静，都是来救你的人呐。”
噌——地一声，段玉清拔出了长剑指着巫玄黄，她的面色涨得通红，眸子中满是愤然，她憋了老半天，骂不出一个字来，手颤抖着，最后一扭身，跑出了客栈中。
“不追出去？”常见离抿了一口清茶，淡声问道。
“她自己有手有脚，我追出去做甚么？”巫玄黄嗤笑一声回答道，“倒是你，这么快就拆穿我做什么？我们要是同行的话，还能够借着那段家大小姐，甩开段阳山庄的人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直憋着没有说话的初九，鄙夷的甩了一个白眼。“那段家小姐肯跟你出来是信任你，你竟然这样利用她？要不是阿离早些拆穿你，害得人家段大小姐陷进去可不好。”
“呵，阿离？”巫玄黄的嘴角浮上了一抹戏谑来，见初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也没敢继续调笑，那翻脸无情的常见离啊，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履霜刀上头了呢。可是巫玄黄眸中的好奇之色可是一点儿都掩饰不住，“段阳山庄不是你的仇家？按理说段玉清是段阳山庄的人，她越显得痛苦你越开心不是么？你怎么要为她说好话？你这样的好心肠，可不适合在这江湖中混呢。”
“那是因为段玉清没有得罪我。”初九回答道，“跟我有仇的只是那个段守阳，如果段玉清哪天帮助她爹来抢我的东西，那我肯定要亲手杀了她的。”
“啧。”
“你啧什么？”初九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