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同她说了,你母亲的事情,他听完便一言不发的回去了,如果他那性子还是我了解的那般的话,他现下怕是,已经在飞去纽约的飞机上了。”
“当年,你父亲因为误伤人质,私自击杀犯人,被撤职并遣回,被射伤的病人没有死,只是子弹擦过太阳**,导致大脑瘫痪,成了植物人。”
“你母亲相信你父亲,总是叫他说出实情,你父亲当时可能也是被吓到了,也或许是厌倦了这个地方,并不做反驳,负责支付那病人的所有医疗费用,并赔偿家属的精神损失后,便带着你母亲走了。”
“我自然是气得不轻,然而你母亲虽是走了,却还是在叫我查这件事。”
“或许是执念吧,她知道你父亲对这个职业的尊重和执着,便也不忍心看着他那样颓然的模样。”
“我应了,替她查着,问着当日躲在病房的病人,听到其中一人说到有三人以外的一个年轻男子喊谁哥哥,我便知道了些什么。”
“应当是那个犯人的双胞胎弟弟。”
“但是那个罪犯的弟弟从那天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改了姓名,换了户口,移居到了国外。”
“当我查到那个弟弟的住址的时候,你已经不小了。”
“但是你母亲还是决心要去。”
“她同那人通了电话,那人也是恨你父亲杀了他哥哥,然而心中也是明白是非对错,但那恨岂是一句我明白了就可以消除的。”
说到这里,古墨顿住了声线,抬眸看向捂嘴轻声咳嗽不停地沈默,看着她因着咳嗽泛起潮红的面颊,皱了皱眉。
“他要求你母亲离开你父亲,到他那边去,待五年,但不得告诉你父亲真相,这样他便愿意去翻案,作为唯一的证据,洗清你父亲的冤罪。”
“她同意了。”
“这便是,我说你母亲太傻的原因。”
“她真的离开了你同你父亲,去了那人身边,然而或许是天怨,也或许是意外,在那人洗清了你父亲的冤情之后,那个病人去世了,而那人也在你母亲过去之后的第三年因病去世。”
“我将你母亲介绍给了纽约那边的军医院,这几十年,她早已是在那边有着很高的学术地位。”
古墨看着沈默咳得双眼都有些通红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前阵子,你住院,你父亲找了之前军医院的朋友,给她看了你的病例,想让你去那边。”
“你拒绝了,是吧。”
沈默捂嘴又轻声咳嗽了一声,才点了点头。古墨看着她,心中叹息。
“或许真的是缘吧,那个朋友同你母亲在一家医院上班,你的病例很稀少,她又是内科的权威,那人便把你的病例拿去给你母亲看,想说探讨一下。”
“谁知她看到是你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一人待在异国他乡,傻傻的离开你们只为给你父亲一个清白的时候,她一直都很坚强。”
“然而看到你的病例之后,中国时间的凌晨三点,居然都给我打了电话,说要让你去她那里,即使你不愿意,也要绑过去。”
古墨似是想起了什么无奈的事情,摇头笑得无声,她看着沈默盈满震惊和水光的琥珀,叹口气,说道:“沈默,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离开我家以沫,也不是要逼你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这副身子,能陪她多久?”
“十年?五年?还是一年?”
“即使老头子我没学过医,看你那苍白得不正常的面容就能知道,你这身子,非常不好。”
古墨抿口茶,看着沈默,不再言语。
沈默似是呆滞了般,垂眸望着茶水,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会不知道,脆弱到什么模样了。
但我,只是想着,怎么都治不好了的话。那便待在她身边,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她都不想再让那人孤单,不想那人再次流泪。
“你母亲,苏言,这阵子,两天一次,给我打电话,都是说着,叫你过去。”古墨觑着沈默垂头不语的模样,眉头皱起,心下不忍。
非得让我这把老骨头,来唱这个黑脸。
沈默咬了咬唇,摊开手掌,双眸觑着那掌心已经被薄汗润湿得不甚清晰的纹理,心中悲戚。
我们,分明,总是错过。
现下,却又是那一次又一次到来的,不得不。
☆、第123章
第七十五章: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或许什么大事都没有做过,什么惊天的举动都没有。
但你看着她,就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在闪闪发光,甚至,耀眼过太阳。
于是你在她身上贪婪的汲取着光明,你苟延残喘,满身狼狈,翻越那一座座山峰,只为同她在那边来一个刻意的偶遇。
然后笑着对她说:“好巧。”
“好巧,我终于见到你了。”
沈默颤抖着身子,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氤氲的雾气,她看着古墨,咬着双唇,喉中却仍然有着压抑的咳嗽,她启唇,仿佛就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我去。但,可以再等一阵子么?”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我还有一件,必须做完的事。
古墨看着沈默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心中叹息,说道:“年后吧。”
“不过,老头子我还有个要求。”
古墨许是觉着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你不能告诉以沫,这件事。”
“说实话,即使是你母亲,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治好你。这我是知道的,她这阵子疯了一般去查阅各种资料,听各种讲座,就是在担心。”
“我不想你把这种等待的恐惧带给以沫,如若她知道了,必定是要随着你去美国的,你这身子,不知要多久,我不可能让我家的接班人就这么陪着你颓废,每日还要担惊受怕。”
沈默安静的听着古墨的话,觑着他的眸子,虽然雾气氤氲,却也在恢复着平淡。她见古墨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她捂嘴,又是一声咳嗽。
沈默阖了阖眸子,语气带着苦笑和叹息,说道:“您不说,我也不会告知她的。”她说完,忽的偏头看向大厅明亮的中心,眸中仿佛又浮现出那人环着手,站在人们的中心,谈笑风度的模样,唇角就那么上扬了。
我怎会,让她因着自己,艰难困苦,担惊受怕。
那晶莹的滚烫,不能,总是出现在她那应该昂首傲然的面庞上。
“咳咳。”沈默忽的又捂嘴咳嗽起来,声压抑,带着撕扯声带的沙哑和疼痛感,古墨看着她,心下不忍,摇头无言。他抿口茶,等着沈默缓过来。
待沈默暂时不再咳嗽了,她便起身,准备离开,对古墨说道:“古司令,我就先回去了。”
古墨点点头也起身,招过陈藏送沈默回去,却被拒绝,古墨看着她那执拗又脆弱得不行的模样,叹息,应了。
沈默走出古家的大院时,天上已经飘了有一段时间的小雪了,地面有了薄薄的一层混杂着融化后的水和白色润湿。
她将双手放入风衣的兜里,站在大门外,仰头觑着那不断飘落的细小雪花,启唇呼出一口热气。颀长的身子在漫天的空旷中,显得那么单薄又微小,沈默轻咳一声,忽的抽出了右手伸到身前,一片晶莹的小雪团带着洁白和寒冷落到了那白皙的掌心,沈默垂眸看着手心那全然没有融化意思的雪花,突然笑了。
笑得无声而凄凉。
她拂去掌心的雪白,觑着她落上润湿的地面,缓缓陷入,融化成了一滴晶莹,随着下坡滑落了一段,便没了。
沈默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以沫,好像说过,要晚些回去。
沈默将手又收回兜里,看了一眼这漫天的雪白,呼出一口热气,迈步离开了。
而在公司的古以沫还在焦头烂额的开着会。
总是找不到专业的人,制作工程图的过程堪称痛苦。
古以沫坐在办公椅上,掐了掐眉心,看一眼下面讨论得火热的一群人,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忽的便起身了。
已经六点了,那人,如果自己不回家,她肯定不会先吃点东西的。
古以沫敲了敲会议桌,或许是觉着自己这个散会的原因有些羞赧,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今日就先讨论到这里吧,也不早了,各位辛苦了,下班吧。”
随后,古以沫就拿着手机,顶着身后一群经理惊愣的注视出了会议室。
古以沫收拾好东西,提上包和文件,便出了公司。当她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口仰头望着自己那一层会议室的沈默,古以沫愣了愣,走出去脸上便飘过一丝凉意,她顿了顿脚步,这才发现,下雪了。
古以沫看着那手中提着超市袋子,就那么呆愣的站在那里,鼻息间都是白色雾气的沈默,皱了皱眉,走上前去,还没等沈默反应过来便握住那露在外面提着袋子,已经冻得通红的手,一面捂着**着,一面哈着热气,责备道:“你怎的也不知打个伞,来这里,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下着雪,也不知道进去。”
沈默感受到手中的温暖,听到耳边那人带着心疼和责备的话语,笑了笑,收回了望着楼上的视线,偏过头看着古以沫微微垂眸替自己**着手指的侧脸,琥珀隐下其他情绪,只剩温和,她勾唇,说道:“我出来买菜,记起你说会晚些下班,便想着说,来接你一起回家。”
“咳咳。”沈默忽的偏过头朝着另一边,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咳嗽带来身子的颤抖,古以沫动作一顿,抬眸担忧的看向沈默,问道:“默,你感冒了?”
沈默清了清嗓子,笑笑不语,她抽出被古以沫捂着的手,转过身抽出一直插在兜里的手牵过古以沫,拉着她往停车场,一面走着,一面开了口:“没有,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