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邙抬头警告了他一眼,语调又急又不容反抗:“别动!”
秦瑶毫无惧色地和他对瞪,可张子邙却根本没心思,抓着他的脚踝打量起来,上头已经出现了一个发红的圈,衬得秦瑶的皮肤更白。张子邙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擦着,心里揪得直抽。
“疼吗?”
一旁听着的程旻眼睛微微放大:这声音温柔的……
俞方旭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挡住了程旻的视线,眼神微动,那意思——我也很温柔啊!看看我呗!
程旻无语——你还温柔?
俞方旭不知怎么想的,就偏到那个方面去了——那不是第一次么,没经验!而且又比较大……
程旻怒目而视——你闭嘴,我说的不是那个!
俞方旭无耻地歪了歪头——我又没说话,怎么闭嘴?
另一边的大石头上。
秦瑶看着远处的村子,目光却是不聚焦的,脚踝上原本还没什么感觉,最多有些酸疼,可现在却火辣辣的,好像张子邙的手是烙铁一般,烫的他浑身打颤。秦瑶小声地说了一句:“不就是抓了一下么,能出什么事。”
“幸亏不是真的旱魃,否则你的腿估计就废了。”张子邙是真急了,第一次对秦瑶这么冲。
其实秦瑶哪里不怕,他现在心口还撞个不停,那鬼手抓住的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哎呀,真没事儿。”秦瑶说着,把裤腿随便往下顺了顺,想要拿鞋子的时候,张子邙却已经先一步替他穿好了,还替他理了理折起的裤脚。
秦瑶赶紧把脚抽回来,有些慌乱:“你干嘛?我又……我又不是不会自己穿!”
“我做的事,我自然会负责,有始有终。”张子邙站起身,偏过头看了秦瑶一眼,“所有。”
秦瑶眨眨眼,撇头。
负什么责啊……我听不懂!
程旻好不容易把俞方旭的脑袋掰开,就看到秦瑶耳朵红红,坐在石头上看着自己的脚尖,张子邙则站在旁边,双手低垂,目不转睛,心里一喜——开窍了啊!
“喔唷,张兄不错么。”俞方旭转过头,看向那边泛着粉红泡泡的两个人,嘀咕,“我也得加快了。”
程旻缓缓将目光挪向自己面前的后脑勺,眼睛一眯,俞方旭现在没有看着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果断抬手给俞方旭来了个“双雷灌耳”。
“我去!”俞方旭捂着耳朵逃到一旁,脑袋嗡嗡嗡的响,“耳鸣了!小旻你要杀人啊!”
程旻这一下力气不大,但是手掌是冲着耳朵去的,加上速度很快,空气被压缩,俞方旭听到的声音自然是大的不得了,跟个闷雷劈进脑袋里似的,轰得他脑壳嗡嗡响。
可另一头秦瑶和张子邙听到的,也就打个响指那么大的声儿。
“怎么了?”秦瑶抬起头问道。
“没事。”程旻发泄完,心里巨爽,把委屈地揉耳朵的俞方旭丢在后头,问张子邙道,“那个旱魃什么的怎么没动静了,死了吗?怎么死的?”
“这不是真正的旱魃。”张子邙把剑抽出,朝魍水河边走去:“到底死没死,我也不太清楚,过去看看。”
众人满心戒备地走近魍水河畔,就见那河面上笼罩着大量的蒸汽,如山间云雾,缥缈虚无,却无法让死里逃生的众人感觉到一点点的美感。一个巨大的虚影正漂浮着,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张子邙松了口气,旱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这种凶物人力难胜,所以他在山神庙里才会毫不犹豫地让众人逃跑。
可观察清楚后,他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小蒋再怎么异变,也只是凡胎之躯,旱魃属火,水能克火是常识,张子邙抱着希望试了试,没想到还真让他撞对了。
水汽渐渐散去,河面上的虚影也显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人皮……没有肉躯的人皮。
而且还是两张。
“那……那是刘获和小蒋的皮吗?”程旻不确定地开口。
其中一张皮上,有刘获的纹身,而另一张要小一圈。诡异的是,这么薄这么轻的人皮,在河水的冲刷下,居然没有流走,而就那么漂浮在众人面前。
“张兄,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俞方旭捡了根树枝,就想去戳,却被张子邙抬剑挡了一下。
张子邙闭上眼,道:“怨念未散,自然是不肯走的,俞兄还是别动为好。”
程旻打了个寒战,“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又不是我们害的。”
“自然不是我们。”张子邙摇摇头,转身向村子里走去,“二者皆是自取灭亡,没法儿向人索命,可心中有遗憾亦有怨气,不过想必也留不了多久。别管了,我们先回去吧。”
“山神庙不去了吗?”秦瑶问了一句,“这怪物不是已经死了,山神庙应该安全了吧。”
“暂时是去不了了。”程旻看了看天,道。
秦瑶不解:“为什么?时间还早啊,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呢。”
“你自己看么。”程旻回身,指了指他们刚跑下的山头。
山顶上,那神庙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浓厚的黑云笼罩着,几乎压到顶上。云层翻滚间,让人战栗的电芒涌动,似乎随时都要劈落下来、
“那以后还找得到别的机会吗?”秦瑶有些着急,如果不把握住机会,下次村长看到神庙开了,肯定会怀疑到自己一群人头上,就算能够糊弄过去,山神庙也会重新换锁。
三人都沉默了,他们自己其实也紧张,除了秦瑶的担心,还有就是死亡规律的问题。按照现在的速度推测,平均一天至少死一个人。不说另外两三个不愿意和他们合作的,光他们自己四个人,占得比例就够高的了。
实在是耗不起。
“下午吧,下午雨一停,我们就立刻找个机会溜出来。”程旻鼓劲道,“别灰心,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把那鬼玩意儿解决了不是。”
“行吧。”秦瑶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回去定要时时刻刻注意外头的天气变化,不能再拖延了。
身后的山上,雷云就像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虎视眈眈地目送心情沉重的四人远去,雷舌喷吐之间,响起阵阵轰鸣。
“喂,回来了!玩的咋样啊?”
村长大叔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简易的烤架,刚刚那只野兔子已经被他扒了皮,此时正滋滋地冒着肉油呢,香味传来,没停没歇地跑了整座山的众人都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
饿了。
“来,赶紧过来吃!”村长大叔招了招手,他从身边的碗里抓了些盐巴,握在掌心里,手指一搓,盐渣渣便跟雪末似的落到了金黄色的兔肉上。
秦瑶三两步便跑了过去,蹲在村长大叔身边:“叔,好香啊!”
“那是,叔手艺可好,村头的娃娃三天两头的都想着来蹭吃呢!”村长无不骄傲地道,“来,赶紧的,叔给你扯个腿吃。”
“好!”秦瑶笑眯眯的,心里盘算下午该怎么把村长支开。
“诶?”村长把兔子后腿递给了秦瑶,目光疑惑,“你那件漂亮衣裳怎么没了。”
秦瑶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我……我那个……”他支支吾吾的,脑袋垂的老低,“也没什么,就丢了……”
“丢哪了?”村长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又不听叔的话,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哎呀……就被水冲走了嘛……”秦瑶讪笑着,把兔腿捧到村长面前,“叔,你先吃。”
“叔不吃。”村长的嘴向下一撇,瞪着秦瑶,“叔要你说实话。”
秦瑶瘪嘴,低着头,委屈又微怕地抬眼看着村长大叔:“我……我就是太热了,想踩踩水,可衣服太长了,所以脱了下来,没想到一不留神,就……”
“你还踩水了!”村长怒目圆瞪,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跟训孩子似的数落起秦瑶来,“叔和你说了,魍水河不吉利,你自己也看到了,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嗨呀,真是气死叔了……”
“叔我错了……”秦瑶嘟着嘴,眼角挤出两颗豆大的泪珠,好像真的很后悔似的,那演技看的旁边三人直咂舌。
程旻在一旁看着演技爆表的秦瑶,心说今年别管什么金鸡奖金鸭奖的,整个农场都归他了!
村长的眉头依然紧锁,脸庞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皱纹,随着他脸色发沉而显得更加深了几分,怒气甚至让他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叔……”秦瑶抹了抹泪,“我再也不敢了,我听您的,下午乖乖呆在这……”
“呆在这?”村长吹了吹胡子,“想得挺美!好好准备着,下午和叔去庙里,和山神大人赔礼道歉!”
“啊?”秦瑶傻眼了,他刚刚还想出了一个或许能行的办法,打算找借口说自己身体凉的慌,怕是被河水里的妖怪缠身了,求村长带他去山神庙拜拜去去晦气,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
“啊什么啊!”村长怒斥了一句,抬手指着另外几人,“你们仨也跟着一起去!都别想躲!”
几人自然是乐意之至。
程旻暗中向秦瑶挑了挑眉——牛啊瑶子!
“当哥哥的也不知道管管。”村长骂骂咧咧的,扔下手里拨弄兔子的木棍,向住所里走去,腿脚很急,明显是真的忧心了。
秦瑶带着点哭完的鼻音,喊道:“叔你不吃了?”
“叔给你气饱了!”
最后秦瑶还是端着两条兔腿去了村长的房间,好一通甜言蜜语,才把长辈哄高兴了。
“渴死了!”秦瑶冲进房里,抓起杯子就把水灌了个干净,他说的嗓子都疼了。
张子邙看着秦瑶手里的杯子,淡定地开口:“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