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晚上回去的时候,陆彦回确实不开心的样子,我不知道是哪个人又惹得这位大少爷不高兴了,正要开口问,他反倒先跟我埋怨了起来:“何桑,你哥就是个神经病,你先别瞪我,我说的绝对不是没有依据的,他中午发了一条短信给我,说是要我下午去找他,我想想既然是你哥,也不好不去,就去了你家里。可是我去了他又一副跟我积怨很深的样子对我,弄得我一头雾水,而且他喝多了你知道吗?跟我说话的时候还一直动手动脚的推我,我是忍住了才没给他一拳的。”
“我哥找你?”我也奇怪:“他最近不应该有事情找你啊?莫非是想跟你缓和关系的?他都说了什么啊?”
“缓和关系?没有可能的。他一个醉鬼,说话都不清楚,我哪知道他怎么那样,真讨厌死了,最烦的人就是你哥了,我怎么有这样的大舅子,一天到晚的麻烦事情不说,还成天不让人安生。”
他这话也让我有些恼,再怎么样那也是我亲哥,哪能这么说他的?我就不愿意搭理陆彦回了,有不明白为何我哥会打给他,想了想就给我哥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他一接通,我惊呆了。
我哥是过了好久才接的电话,然后在那边慌乱的说:“桑桑,桑桑啊,我走不了路了,我怎么走不了路了啊?”
我吓了一跳,忙说:“什么?你说什么?走不了路了是什么意思?”
“我腿不能动了,疼,疼死了!”
“哪里疼?腿吗?”我赶紧说:“你等着,你在家里等着我,我去找你去。”
陆彦回看我神色匆忙地挂了电话,有些不明所以地说:“怎么了何桑,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着他:“我要去我家里一趟,我哥说他走不了路了,我怕他旧伤复发,别再出大问题,我回去一趟看看去。”
“我跟你一起去。”陆彦回套了外套跟我一起出去找他,结果到了我家里,门没有锁,屋子里一片狼藉,我哥就趴在地上,眼睛通红通红的,看到我们来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桑桑,我是不是残了?我是不是又残了?”
我摸他的腿,手都是发抖的。陆彦回在边上说:“别耽误时间了,送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切医生说了才算。”
我于是和陆彦回一起把他给弄上车,又加速赶到医院去,我哥在后面目光几乎呆滞了,我只好自己都不确定地安慰他说:“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你想想看当时手术明明很成功的,这么久以来你也一直都往好的方向在恢复,怎么会再出事?”
他紧握住我的手说:“不是的桑桑,有人动了我的腿,我确定,虽然我喝得多了,但是我还是有意识的,后来有人来过家里,有人来过。”
我和陆彦回对视了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继续开车,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我心情更是不安和恐惧,好不容易一切安稳了,偏偏我最放不下的人又出事了,他要是真的有个什么问题,我一定会伤心死的。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医生看了我哥的脚对我们说:“他做过手术的?从前什么问题?”
我回答说:“伤了筋,脚筋被人弄断了,不过又找了专家给接好了,而且这段期间一直恢复的不错,几次的检查结果都是很好的。”
他却是不赞同地说:“他这个情况不乐观啊,我看严重的很,脚筋和腿筋都又受伤的样子,而且他以前就伤过,这一次想恢复十分困难。”
他这一番话刚说完我眼泪就掉下来了,陆彦回看着我说:“冷静点,这时候不要哭,又不是真的就没有机会救他了,我们先再了解一下,实在不行我找更好的医生来替他动手术。”
我擦眼泪问他:“他说下午有人去过家里了,那肯定是去的人伤了他,不知道谁,陆彦回你不是也去找他了吗,那么你看到人没有?”
“我怎么会看见?”他想了想对我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从前的仇家找上门来了,他之前混社会,得罪了不少人,也许是之前有过节的人下的手。”
我泪眼婆娑:“我哥不能有事的,陆彦回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来救救他的腿,好不容易他能站起来走路了,要是再一下残了不能走动了,简直等于要了他的命啊!”
他搂住我:“你放心,有我在,你放心。”
我哥听了已经被安排住院了,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到明天白班的时候,骨科的医生来了才能知道,我和陆彦回一夜没有睡觉,他忙着帮我联系骨科的专家,我则是颓然地坐在病房外面,忧心忡忡。
☆、88.情况不妙我心忧
情况并不理想,等到上白班的时候,骨科医生看了我哥的情况,又看了拍出来的片子,对我们说:“之前的那一次,神经完全接上了,他自己恢复的情况也不错,原本这样持续下去,完全康复都不在话下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神经又受到了重创。”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急忙问道。
这个医生指着图上的一处地方给我们看:“看到没有?就是这里,神经断裂,而且因为原来就没有完全康复,这一次又受了伤,所以已经呈现出萎缩的迹象了。”
“萎缩?那还有没有再接上的可能?”
这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别人我不清楚,不过就我自己的能力来说,我做不到。”
我瘫坐在椅子上,陆彦回扶着我的肩膀:“你先别一下子就放弃了,这里不行我们再找别的人,实在不行我把你哥送去美国,总是会有机会的是不是?”
“其实我说实话,我虽然不是骨科全国最好的专家,但是在这方面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就算真的接好了,他能走路都不错了,可能勉强脚能落地,但是想正常走路,我恐怕再好的医生,都是无力回天的。”
我忽然动了气,哗啦一下站起来指着他说:“你别胡说八道,我不信你。我哥一定会站起来的,当时就是本地的医生都说治不好,还不是一样有人有本事接起来了,你们不行就觉得其他医生也不行,这算是什么道理?”
因为心里着急又生气,我这话说的实在是不礼貌也不客气,这医生倒是好脾气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陆彦回说:“你太太情绪激动,我不跟她解释多少,我是医生,肯定是希望病人能够早日康复的,如果你能够找到治疗的人,那么是最好的了。”
而窗外,树木枯零败落,十里寒冬。
这件事情我让所有的医护人员保密,不要透露让我哥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走路了,一定会比上一次还要崩溃的。陆彦回打给他在北京的朋友,预备先把北京有名的骨科医生请来,看看是不是在国内能够治疗。
我们变得忙碌起来。
我又见到云云。
自从我哥不在住在疗养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云云了。此时一看,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一些,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一顶毛线帽子,摸索着我哥住的病房。
我人在走廊上面,先看到了她就叫了一声。她停下来看我:“陆太太,我是来看看何大哥的。”
“他告诉你自己的情况了?”
“是啊,他情绪不太好,我心里有些担心就想着来看看。他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在想办法了,实在不行去北京,去美国,一定会有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在A市没法治疗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云云,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担心他的情况心里也着急,你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底。”
我看着这个姑娘朴素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云云,如果我哥,我是说如果啊,他再也没法走路了,就从此以后坐轮椅了,你会不会嫌弃他啊?你喜欢他吗?”
她松开了我的手,怔忪了一下。
我心里有些忐忑,她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去看看他去。”
怕云云透露给我哥自己的情况,我拉住了她:“先别告诉他,我怕他心里难受。”
“好。”
何为人心,这是个大难题,我一直不得解,也知道人性本自私偏颇,不过多数人都怀有善意,不至于会对旁人有刻意的伤害。就像这个时候,云云明明已经答应我,不会让我哥知道这个情况,我也非常相信她,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从一开始照顾我哥的时候,就很单纯善良。
我总是很难真切地看一个人。
北京的医生很快就被安排到了A市,看到了我哥的情况之后一直对我皱眉头:“这没可能治疗好了,就算是手术也是白费啊。神经都萎缩到这个地步了,连连遭受重创,本来还没有恢复又被伤的更厉害了。根本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啊。”
听了他这话,我的一颗心瞬时沉入了海底。
很多天没有睡好觉,陆彦回逼着我回去,他说这里自有安排,让我赶紧回去不要再留下来,别到时候自己先倒下来了。应该是太困了,我沾了枕头就睡着,不过是真的没有睡好。人在白天有念想的时候,夜里就会反复地去想,即使没有做梦,也仿佛是在脑子里装了个机器,一直不停地运作回放,不能休息。
我是被人叫醒的。
陆彦回叫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可是屋子里却非常的暗,没有开灯,窗帘拉了两层,厚实看不到窗外的一点点光线。我的脑袋动了动,却察觉到一丝异样,一边自己的枕头,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眼泪沾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而我的脸上也是那种眼泪干了之后的粗糙。
他看着也似乎很疲惫,我支起身子问他:“什么时候了?我哥可还好?”
“已经是晚上了,你睡了整整一天,我没有让人叫你。”他看着台灯上的液晶板上面的时间对我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去洗手间里洗漱,想着去医院里看看,他却拦着我说:“何桑,你别去了,你哥心情不太好。他不想见任何人,连护士都被赶出来了。”
我一边刷牙顾不得满嘴的泡沫就问他:“为什么?我哥怎么了?”
“云云跟他分手了。”
我低头刷牙,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儿身上,可能都是需要多想一些的。毕竟我哥康复的机会微乎其微,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还是有些失望,真的,挺失望的。都说一句老话,患难见真情,我哥这里还没有彻底地下定论了,她就已经决定分手了?
我哥这一次真的是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孩儿的,至少在生病脆弱的时候,她有些仁义留下来陪陪他,哪怕只是开导开导他,说说话,都是会有极大的帮助和鼓励的。
我刷完牙洗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彦回一直在门口站着,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习惯,他不会是想看我刷牙洗脸的,我把东西放好问他:“你有话跟我说吧,怎么不说?”
“何桑,我告诉你哥他的情况了。”他看着我说。
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卧室的洗手间的灯光设计略显晦暗,就像此时,我看着陆彦回,他的脸上有一点门框落下来的阴影,我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肃穆。不该是这样,他很少这样凝重。
陆彦回对我说:“我联系到了美国一家著名骨科医院的院长,他给我发了一封E-mail。那是他们医院的医生的会诊结果,他说没有办法。”
“所以呢?”我掐着自己的手指问他:“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没有任何的余地?”
“那个叫云云的女孩儿跟你哥提出了分手之后,他找我去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他让我跟他说实话。我不想说的,他跟我说没有关系,一切结果都可以承担,如果我不肯说,他就会一直没有根据地胡乱猜测,也许结果比知道了更加糟糕,我觉得是这样,那更加糟糕,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来得好。”
“你得跟我商量一下的。”我推开他往外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每次都不跟我商量,我哥这个人我比你了解多了,他是什么话都不肯说的,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因为你的话心里就是去了信心可怎么办?我们还没有真的就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我也没有就果断地告诉他没有办法了,还跟他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美国试一试,已经在让人安排了。”
“他怎么说?”
“他就说要静一静。不过也没有发脾气什么的,人都有难受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待着,消化一下这个消息未尝不是一个有利于他的做法。”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还不放过他?他都已经残过一次了,难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够吗,非要他死了才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