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第三十八章种子
宇珵的一番话在柳清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柳清玖一直都沉默着,云阳坐在她身边,小心又忐忑。
“小姐可是有心事?”云阳想了又想还是打算问问,毕竟她是贴身丫鬟,老弄不清楚小姐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能行?
“没想什么。”柳清玖下意识就否定了,她刚才确实是出神了,想的却是上辈子跟宇珵的种种。
上辈子的时候宇珵更加忙碌,每日里要处理的公务都是一堆一堆的,但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陪自己吃午饭。甚至,连自己处理不好的内宫事物也都是他在插手,对自己不可谓不宠溺。更重要的是,宇珵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撒过谎骗过自己,所以当最后柳清玖问他父兄的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否认也没有跟自己解释,柳清玖才会觉得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柳清玖前脚才刚刚回府,后脚就有家丁过来传话,说是老爷有请,柳清玖有点纳闷,不知道父亲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贵妃娘娘薨了的消息恐怕此刻已经传遍,柳清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宇珵自己还守在那里,可是这消息早就已经放出去了,她想着可能是父亲有什么嘱咐,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紧去了柳霁的书房。
书房里,除了柳霁跟柳泽伯外还有一人,那人柳清玖也不陌生,正是大理寺卿湛鸿志。柳清玖进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书房还有外人,尤其这个外人还是皇上身边的最信赖的人。
湛鸿志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问题,见柳清玖进来这话也就停了下来,柳霁看了看柳清玖才示意湛鸿志接着说。
湛鸿志却不愿再多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该今日就上奏陛下的,但是宫里传出消息,因此也就搁置了,我这边得了机会就赶紧过来跟您说一声,也好早作应对。”
柳霁点了点头:“如此有劳湛大人了,老夫代四殿下先行谢过湛大人。”
湛鸿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事儿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四殿下因为这件事受了多少委屈,连娘娘病重都不能侍奉塌前。倘若因为这些荒唐滑稽之事再让殿下受了责罚,岂有这般道理?既然话已经说到,后续自有柳将军协助,湛某也就放心了。那湛某也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柳霁示意柳泽伯送湛鸿志出门,这书房就剩下了柳霁父女两个。
柳清玖进来的时候他们的话已经谈完了,她并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内容,可显然这件事是跟宇珵有关的。
柳清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宇珵那番话已经又在脑海里重现,柳清玖下意识的就想去更多的了解他,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足够的了解才能给她最正确的判断。
柳霁这边还没问女儿宫里的情景,就先被柳清玖开口问了。
“父亲,刚才你们在说什么问题?是不是跟四殿下有关?可是发生了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柳霁叹了口气才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甚至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只是影响太过不好了,四殿下如今这种情况,还是免生事端比较好。”
听见父亲说的隐晦,柳清玖正打算再接着问的时候,柳泽伯送走湛鸿志又回来了,拉住妹妹就问道:“怎么才回来了?母亲和我都担心死了,如今宫里正乱,你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柳泽伯说的隐晦,但清玖还是听明白了,虽然说得隐晦,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赞同。她既然已经无意于宇珵,那就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要再有联系,做个狠心的人,宇珵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半分关系,自作主张留在宫里的这件事她做的很不好。
柳清玖自然是没话反驳的,她心里矛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柳霁听了这话却不高兴了。
“什么叫蹚浑水?且不说如今我们与四殿下同仇敌忾是一条船上的人,关系密不可分。但凭四殿下与小九的情分,娘娘突然过世,殿下一定悲痛万分,小九陪着殿下劝慰一番难道不应该吗?”
柳泽伯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反驳只是抬头看了柳清玖一眼,见她也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终是不愿意再去逼迫她。他心里企事业清楚,小九之前说的那些理由都只是借口,他真的不明白,既然爱着,又为什么一定要把对方推开?
柳泽伯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了,转身又问柳霁:“这湛大人明明是中立立场,跟哪个皇子都不讲关系,如今为什么要突然帮我们?实在是可疑!”
柳霁去并不这么想:“湛鸿志此人一生公正廉明,自然是不屑于这些,况且历代皇室因为拉帮结派成天搞对立,最后吃亏的还是老百姓。湛鸿志这次过来应该是觉得四殿下本来做的很好,可要是被污名所累,对他是极不公平的。”
“父亲的意思是湛大人心里是向着四殿下的?”柳泽伯怀疑的问道。
“不是向着四殿下,是向着为百姓做事的四殿下。”柳霁沉吟道。
柳清玖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还没有告诉我。”
柳霁这才说道:“四殿下前阵子去京郊处理瘟疫事件,本是件有功之事,如今却被人告了,大理寺压下了这个案子,特意过来提前通知我们。”
柳清玖接着问道:“被告了?那是因为什么?”
“哼,因为治疗瘟疫的时候,四殿下为了防止更多的传染,特意将那些得病死的人给火化处理了。”
见柳清玖还是不明白,柳泽伯详细的解释道:“殿下过去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但当时地方官员不作为,这尸体就随着当地风俗,埋进了祖坟。可那样是会传染更多的人的,四殿下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土都封了。要知道在百姓心中挖人祖坟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四殿下当机立断派人悄悄的趁着夜里把坟挖开,然后迅速火化了那些尸体。后来又出现的几例死亡也都是这么处理的,按理说这件事做的悄无声息,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去把已经封了土的坟墓再打开看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件事。那群村民是一路闹到了京城,非要找个说法不可。”
柳清玖听了这才明白过来,明白的同时又替宇珵感到委屈。自从宇珵把那颗种子种在她心里以后,柳清玖总是下意识的就想去维护他,而不是再去恶意的揣测他。
“照哥哥的说法,那这件事岂不是很奇怪?”
“有心人特意引导过来的怎么会不奇怪。”柳霁最后提醒道:“这件事针对殿下而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娘娘仙逝,这宫里已经没有肯为殿下说话的人了,我们的处境会变得十分艰难。”
柳清玖似懂非懂的离开了书房,回去的路上看到小树已经发起了嫩芽,明明春天就快来了,却偏偏没有丝毫的暖意,最近发生的事都出乎她的意料,她却忽然想了起来,贵妃娘娘上辈子好像也是这个时候过世的,一瞬间遍体生寒。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会一点点重演?
那母亲呢?
☆、父子
第三十九章
宇珵一直守在贵妃娘娘的身边,等着顺武帝的到来。等来的人却始终都不是他,宇珵看着眼前的人,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宇珺却没有,规规矩矩的给贵妃娘娘磕了几个头,又上了香烧了纸钱才跟着宇珵一起跪在地上。
“四哥节哀。”宇珺想了又想才接着说道:“虽然跟娘娘的接触不多,可我们兄弟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甚笃。四哥心里要是难过,不妨跟我说说。”
从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宇珵的情绪很低落,这种低落不是关于贵妃的身死,宇珺甚至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的失望。
只是他不能问,只能是宇珵自己说出来。
宇珵把手中的纸一张张的放进火盆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一直在等他,母妃弥留之际大概也在等吧,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来。”
他没有说这个“他”是谁,宇珺却是清楚的。
“父皇……忙吧。”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宇珵低低的笑了起来:“自然是忙的,母妃看了一辈子没看明白的,我替她看明白了。”
宇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说点什么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在皇家哪有什么感情可言?纵然贵妃娘娘一心等待,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
“你看明白了什么?”顺武帝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在大殿里。
宇珺没想到顺武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赶紧磕头:“参见父皇,儿臣过来送娘娘一程。”
“你有心了。”顺武帝似乎比较满意他的做法。
宇珵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跪在原地不曾动过。宇珺见状又说道:“儿臣还有些事要做,想先行告退,求父皇恩准。”
这个时候,他显然不适合在待在这里了!
顺武帝摆了摆手,示意宇珺先行退下。
大殿里只剩下宇珵跟顺武帝两个人,宇珵还是在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神色平淡,恍若未闻。顺武帝仿佛也不在意宇珵的默不作声,甚至是有意的忽略他,伸手拿了放在旁边的一摞纸,跟着宇珵一起烧了起来。
“你方才说看明白了,朕问你,你看明白了什么?”
火光照在宇珵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精神不济:“启禀父皇,并没有什么。只是明白了在江山面前儿女私情其实并不会是最重要的。”
或许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小九会越来越疏远自己,恐怕也是跟这个有关。
“你的意思是朕辜负了你的母妃?”顺武帝显然不高兴了。
宇珵没有再回话,辜负不辜负这种事情本就与他无关,只是母妃临终前他都不曾前来看看,甚至直到现在才过来,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觉得心寒。
顺武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宇珵:“你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朕?”
“儿臣不敢。”宇珵不卑不吭。
“你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顺武帝显然不以为意:“朕与你母妃恩爱多年,她就像朕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如今她去了,朕心里也难过的紧,这也不是朕想的。她是病死的,又不是朕逼死的,你在跟朕闹什么脾气!”
重要的东西?宇珵冷哼了一声:“母妃是咎由自取,既然爱上了自然就要付出甚至于改变自己,在这后宫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跟皇后挣个高下才对得起她所谓的爱情。实则呢?不过是您拿着皇后跟母妃两个相互制约而已,两个可怜的女人就这么互相折腾了对方半辈子,多可笑。”
顺武帝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逆子你懂什么!”
宇珵笑的晦涩:“我不懂,但是母妃懂就可以了。自皇后出事以后,恐怕她就懂了,才会心力憔悴而亡。”
顺武帝瞪着宇珵:“贵妃身死是因为她体弱多病加之今日天气实在太冷生了场大病,最终没有撑过去。你终日不在宫里你懂什么?”
“儿臣不懂难道父皇懂?父皇倒是住在这宫里,儿臣收到消息过来尚能见母妃最后一面,难道父皇是在这宫里迷了路才会此时才到?”宇珵讥诮的顶|撞着顺武帝。
“逆子,你胆敢忤逆朕!”顺武帝恼羞成怒,一脚把宇珵踹翻在地:“朕对你母妃的心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懂得?好好在你母妃面前反省反省。”
说完顺武帝就怒气冲冲的走了,本来是打算过来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没想到这儿子竟然不买自己的账,实在是可恨!
宇珵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起来,倒不是顺武帝那一脚有多重,毕竟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加之这些年又有些沉溺声色,身体难免就被掏空了,就算是用尽力气踹的这一脚对宇珵而言也是没什么伤害力的。
反省?反省什么?宇珵知道自己此时惹怒顺武帝是百害而无一利,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就是想激怒他,以此来让母妃在他心里的印象更深一点,让他不要轻易把母妃忘记。可现在,宇珵突然就觉得很没有必要了,母妃已经去了,这些对她而言,恐怕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