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这……”崔攀大惊一番,待要细说,又恐不妥,便道,“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姑娘还是先去见了巧哥儿再说。”
青儿平儿便相视一眼,将包裹等物收拾起来,跟了崔攀到斗春堂来。
果然堂内巧儿诸人已等候多时,又见一年轻男子,坐在厅堂之中,斜靠着松香引枕,手摇一把萨金折扇,仪态翩跹,当真有崔宗之风范,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平儿一见便跪了下去,口称亲王千岁。青儿因不识得和亲王,并不曾行礼,倒是叫平儿的话吓住。愣在当场。崔攀机灵,知道有内情,便忙对巧儿使了个眼色。
巧儿于是走上前,拉住青儿的手笑道:“这是和亲王殿下,你没见过,所以我没告诉你是要行磕头礼。这次既然见了,你就给殿下磕个头吧。”
说罢,便点一点头,自己先行跪拜了。
青儿虽是惊骇,仍是有样学样,跟着巧儿跪拜下去,连磕了三个头,才随着巧儿道:“奴才给和亲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起喀。”
鸿纣闲闲摆手,又道:“你便是王青儿,抬起头来给本王看看。”
青儿闻言,战战兢兢抬起头。但见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一双杏眼多灵动,桃腮粉面惹人怜。
鸿纣看罢,心中越发欢喜,便笑道:“是个小家碧玉的人物,比一般女子不知出色。”
便叫了这几日近身伺候的云朵带着青儿去换了衣裳,梳理发鬓。
巧儿猜不透他此举为何,孟桐又是一问三不知的性子,犹疑间也不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送了青儿出去是否妥当。欲待问鸿纣,瞧他方才的神色竟不大耐烦,又不好相问,便咬唇直直看着青儿和云朵出去。
鸿纣瞥眼瞧见,不由好笑道:“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她,保准好生的给你送回来。”
巧儿也自觉失态,便道:“舍妹年幼,又不曾见过大世面,跟着殿下进宫,若是有什么差池,只怕我也担待不起。”
鸿纣看她情真,便道:“你当本王的亲王名衔是白给的么?宫里就算如你想的那般不干不净,本王要保一个人平安,却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这人又是本王带进宫去的。”
巧儿细思量一回,便笑了起来。绽如春花,如风拂面,将鸿纣也看的笑起来。
他二人兀自低语,青薇与平儿离得最近,因她两个知晓巧儿的身世,见此情景心中都是讶然。
平儿初来,不知和亲王的脾性。青薇曾近身伺候过几回,明白这个和亲王最是冷面冷心,且母家出身高贵,入宫便为贵妃,子凭母贵,和亲王在当今面前也尤为得宠,便越发的孤傲起来。向来不与人亲近,更遑论是与下人了。
巧儿纵使姿色过人,但论起来,紫罗绿枝也不遑多让,若非和亲王对她有几分真心,是万不会这样笑的。
如斯美眷,只望别空负了流年。
换好了衣服,云朵带着青儿回来。众人瞧去,又见换了个颜色,一身银红遍地洒金比甲,一袭月牙白湖纱衫,底下套着玉色百褶裙。颊边点点红晕,唇齿颗颗余香,头带点金钗头凤,耳边莹白明月珰。
古人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如此。
便都道好俊俏的小娘子,青儿也是初次这样盛装打扮,叫人夸得赧然,便羞红脸笑道:“到底不是自己的衣服,穿成这样子,怪不好意思的。”
崔攀在旁吃吃笑道:“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后比这好的衣服还多着呢。”
众人便都笑起来,都说正是。
一切打理妥当,鸿纣又对巧儿说了明日便将平儿送去边地的事,巧儿也曾细细问过孟桐,知道路上的吃住都安排妥帖了,边地那里也得了吩咐,会善待了平儿,她心里多少安慰些,就答应下来。
鸿纣便带了青儿坐上马车入宫去,黄公公在前院等候多时,见出来一个可人的姑娘,直叹好福气。
青儿不明所以,略施一礼,便随着和亲王一路到了宫门口。
两个自慈宁宫来的小黄门早在宫门口候了多时,看见马车过来,忙叫放行,径自将马车引到宫内甬道上,不曾停歇,便驶到了驷马院那里。
下了马车,走过重重行行的宫殿甬道,就到了慈宁宫。
一入院内便可见东西两侧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之东西耳房。前院东西庑正中各开一门,东曰徽音左门,西曰徽音右门。
正殿慈宁宫居中,前后出廊。面阔七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为砖砌坎墙,殿前出月台,正面及左右各有台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可通后院。
慈宁宫的大宫女金桂得了通报,正带了两个宫娥在阶上等着,见面便笑的问安:“给殿下请安。”
鸿纣忙叫声起,又道:“太后如今作何?”
金桂笑道:“今儿赶巧,恒亲王妃和鸿禧世子、北静王妃都来了,正陪着太后娘娘说话,闻说殿下要来,恒亲王妃还仔细嘱咐,叫殿下来了就进去。说多日不见,万分想念呢。”
鸿纣蓦地一笑,恒亲王妃与他的母妃云贵妃同出一族,本为堂表姐妹,他幼年时恒亲王妃就曾多次入宫照看过他,由是情感不比旁人。
只可惜嫁入恒亲王府这几年,恒亲王妃一直无所出,鸿禧世子乃是侧妃之子,侧妃然疾病故,才认到恒亲王妃名下,故而鸿纣才会隐忍鸿禧多年。
此刻听说她来,鸿纣少不得惊喜,便带着青儿进去。见了老太后磕下头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凤体金安。”
太后看他来就已经很喜欢,再听了这话,更加高兴,忙招手道:“不要多礼,你姨母和婶母来了半日,原是要走的,听说你要来,才留到了现在,还不快来见见?”
“是。”鸿纣谢恩起身,又躬身向着恒亲王妃北静王妃行礼道,“给姨母、婶母请安,多日不见,不知姨母婶母身子可好?”
恒亲王妃北静王妃相视一笑,都叫他不必多礼,鸿禧坐在一侧,因他你年纪小,不得不起身向鸿纣施了一礼。
太后和诸位王妃这才看向鸿纣身后的青儿,笑问道:“就等着她呢,这就是那个绣了富贵满堂的丫头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忆往昔太后念慈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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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忆往昔太后念慈恩(1)
鸿纣笑点了头,转身对青儿说道:“快来见过太后与两位王妃。”
青儿来的路上已听了崔攀的教诲,明白些许规矩,忙跪下磕头道:“民女王青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太后瞧她年纪不过豆蔻之间,模样却生的俊俏,且举止端庄,不由喜笑开颜,连说:“快起来,快起来,近前叫哀家和王妃看看。”
青儿磕头称谢,便起身来,小心的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欢喜的不得了,拉住她的手左右打量一番,又递送到恒亲王妃与北静王妃面前,笑道:“你们仔细瞧,这丫头生的真是好极了。”
恒亲王妃抿唇一笑,看了看才说:“果然生的好,女红也好,怪道太后娘娘放不下。”又对鸿纣嗔道,“你府里的人才那般多,也不见你提过一句。若非这次太后娘娘贺寿,我们竟不知你那里藏了这么个人物。”
鸿纣忙作揖笑道:“不过是个善绣的丫头,宫里头针黹好的比比皆是,鸿纣若是每日在嘴里提着念着,姨母到时又要说没有见识了。”
“你这孩子少拿我做借口。”恒亲王妃笑得掩口,拉着青儿的手道,“只怕是你有心金屋藏娇呢。”
鸿纣微微低下头去,明白恒亲王妃定然是误会了。笑容清浅,他想这误会来的也好。
恒亲王妃见他不说,便以为叫自己猜中,笑意更加深了。
北静王妃年纪只在芳华之间,比鸿纣大不了多少,虽为婶母,到底不敢如恒亲王妃一般开这样的顽笑,只跟着凑趣道:“和亲王如今也到了年纪,府里放几个人也是常事,我们府的王爷似他这样大的年纪,早已娶妻纳妾了,这没什么说不得的。”
鸿纣笑颔首道:“婶母说的极是,不过儿女婚姻,还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间尚且如此,何况天家?”
“哦?”太后佯做生气道,“你这莫不是怪哀家和你父皇没有给你做主吗?好个滑头的小子,现有鸿禧作证,那**父皇叫人拿了美人图来,那么多就没见你们兄弟看中一个,如今怎么倒打一耙?该打,该打”
鸿纣莞尔,果真笑的打了自己一下,道:“是该打,孙儿失言了。下次若再有美人图,还望皇祖母一定要叫了孙儿来,好好挑上一挑。”
“哪里那么多美人图给你挑?”
太后不过是句玩笑,看他装腔作势的打那几下,心里自觉受用,又道:“鸿禧来我这里坐了半日,也说了美人图的事儿。这个傻孩子,看中了谁不好,偏偏看中了你付上的人,我听他说了好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那姑娘是谁。想着那**送来的富贵满堂也是府里人绣的,倒是新鲜的很,所以叫了你和这丫头来。只不知,鸿禧你说的那个人可是这个丫头?”
老太后余光欣然,鸿禧眉头一簇,看一眼青儿却摇头道:“皇祖母误会,这并不是我说的那个姑娘。”
太后面上隐隐惊讶:“不是这个丫头?怎么,和亲王府里竟有比她还出色的人儿?鸿禧,你莫不是看错了?”
鸿禧急忙道:“皇祖母明鉴,那个姑娘委实是从和亲王府出来的,那日我亲眼瞧见和亲王带了她过来觐见,只是不知为何留在城门口并没有入宫。”鸿禧说完,偷偷看了鸿纣一眼。
莫怪他出此下策,自那日在城门口见了巧儿一面后,整个皇城根都叫恒亲王府的人给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巧儿一根头发丝儿。没法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和亲王府上查探,可惜叫人给堵了回来,和亲王自觐见之后就不曾回府,一直住在京郊的园子里。
那园子他虽然去过几次,可都是宴请的时候拿了拜帖去的。往日无邀无约,他并不敢擅自登入园子里,谁都知道诸位皇子与他鸿禧世子面和心不合,若在城中,赖着恒亲王府余威和天家恩宠,皇子们尚不敢奈何他。若是出了城门,保不齐大家伙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
鸿纣焉能不知他的打算,眼下太后所言也不过是试探而为。毕竟鸿禧恶名在外,太后就算偏袒疼爱有加,也耳闻了不少。为个女子争风吃醋的事儿,鸿禧最是擅长。只是旁人也倒罢了,如今算盘打到自家兄弟身上,便是太后也得掂量几分。
兄弟阋墙,一贯不为父母长辈所喜,更何况天家之中,犹恨如此即使是做样子也得做足十分友睦,方可叫天下人信服。
眼看着鸿禧直言不讳,太后与恒亲王妃不觉都无声叹口气。
太后的懿旨虽要找的绣那富贵满堂的丫头,可前去传旨的黄惠临已说的明白,此事乃为鸿禧世子所起,鸿纣那样聪明的人,假使他府里真有个丫头是鸿禧看上的,必会深谙此意带入宫来。
可眼下他既然只带了青儿一个人,鸿禧又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那么要不是那姑娘不在和亲王府上,便是鸿纣不愿交出人来。
前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后者,事情可就麻烦多了。同样是孙儿,偏颇了哪一个都不妥当。
轻轻抚了抚额头,太后无声笑了笑,问鸿纣道:“鸿禧说的可是实情?”
鸿纣微微躬身,摇头道:“世子只怕看错了,那日本王进宫带的一个近身侍卫和一个小厮,并没有带什么姑娘来。世子若不信,当日看见的除了世子,还有果亲王也在,听说同日入宫面圣的林德海林大人也曾与世子说过几句话,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鸿湛和林德江?太后听言不觉纳罕,果亲王府与和亲王府交好早已不是秘密,若说果亲王替和亲王打掩护,那倒是有可能。可是林德江那个人,闻听行事端正,明辨是非,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官,又不曾听说与哪个皇子交好过。鸿纣既然提到他,莫不是那车上坐着的果真不是那个姑娘?
不管是与不是,眼下都不好再追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