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婚久见人心

婚久见人心_分节阅读_65

    “连个散伙饭都没有,还不如大学时候撕完逼的舍友呢。”刘怡一面洗碗一面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陆心就假装没听到这句一般,低下头去把沙发那个破洞给缝上。这块布还是两个人大学时期选的,陆心想,自己许是这种守旧的性格干扰,才会一时半会不想想刘怡这么果敢地径直去离婚吧。

    刘怡回来甩给她本杂志,格外嫌弃地用涂着新甲油的手指指着封面上的人跟她说:“哎哎,就这么个玩意儿?圈儿里头臭得不行了,林惟故也吃得下。可以的,少侠好胃口,不挑食。”

    陆心瞥了一眼上头的宋娇,不做任何表示地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的书。脑子里又冒上来那天她打开门看到的场景。

    刘怡说得对,即使不离,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好过了。以后每一次两个人牵手拥抱亲昵,她都会回想起那么一个场景,事实提醒着自己恶心着自己,而这一定会在岁月的催生下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

    磨了三天,陆心终于踩着截止日期把稿子给磨了出来。而这给了她一副憔悴的面容和两个黑眼圈作纪念。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心还在那头整理之前风俗的采访稿。她现在只能是让自己做这种不急用然后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好不耽误组里进程。

    可是前段时间民俗的稿子,也就是在山西那阵子写的那些。文件夹里的照片好多是林惟故拍的,还有好多张关于她的,每一个场景都折磨得她难受。

    陆心想着,她什么时候得回去给做面人的手艺人道个歉,什么“夫妻同心,百年好合”,对不起啊,她让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蒙羞了。

    桌子突然被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陆心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就看到刘钊那个毫无心机,甚至冒着傻气的笑容来。

    “心姐,西林街那头新开了一家特别棒的中餐馆,我请你吃个饭吧。”

    陆心挑眉,心底里有些被他的可爱打败了,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啊?”

    组里的人谁都看到她这状态了,外派也跑不来,大概刘钊是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选了这种最笨最实在的方法,带她散心缓解一下。

    刘钊果然被她难住了一下,挠了一下头,脸颊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说:“我、我之前有一组主题摄影照片获奖了,除了奖金,人家还送了一堆券,花不完太可惜了。”

    这个理由可真是太不走心了。可是陆心打心眼里感激他,毕竟刘钊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的。

    自己最近可真是太糟糕了啊,让许多人担心,想了想,陆心关掉了电脑,提包起来:“好啊,这么大便宜不占可不行!”

    西林街这头是新开的商业街中最繁华的一片了,新开的都是鼎有名又有格调的中西餐厅,刚建成不就就成了一个独具小资文化和口碑的地标。

    天气逐渐回暖起来,大多白领级女士早已拖掉厚大衣外套,穿起了时髦的小洋装小套裙出门,休闲装也薄了青春了许多。

    用刘钊的话说:有春天的气息。

    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刘钊极其绅士地为她挡了一下以防撞到脑袋。

    她笑着道了谢,刚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下摆,就看到那头不经意间抬头的刘钊脸上的傻笑一下子愣在了当下,紧接着满是担忧又焦急地望向她,扯着她就要往进走,说话间都有些语无伦次:“心姐,我们快点进去吧,等下该没有位子了……”

    这个大男孩太单纯,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和企图。

    他这反应,分明就是陆心的身后他的对面有什么不愿被她看到的东西,这让他感到慌张。

    陆心面无表情,下意识地就回过头去。

    林惟故在街的对面,那是一家西餐厅,他穿着格外严肃不苟的灰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格外英挺帅气。

    林惟故一手绅士地扶住自己的衣扣,另一只手正伸出去,像是刘钊刚刚对她那样,温柔地帮人挡住门框。

    穿着格外淑女的钟诗怡从车里面款款踏了出来。

    陆心心脏猛地一个皱缩,这种冲击,连带着勾起了她压抑了几天的所有情绪向她冲来,几乎将她冲垮。陆心有片刻的头晕目眩,她死死地扣住车门,才没有让自己浑身颤抖。

    “心姐……”刘钊满是担忧和愤怒的生意自身后响了起来,陆心看到对面林惟故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猛地抬头望了过来——

    他瞳孔倏然放大,幽深的眼眸里有太多化不开的情绪,而这一眼,让陆心心脏骤然发紧。

    陆心移开了目光。

    她转过身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对刘钊说道:“我们走吧。”

    直到坐定之后,刘钊都一直一副担忧又悲戚,隐隐夹杂着愤怒地目光看着她,陆心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都不在意的态度抬手拾起了菜单,似是惊讶地啧啧有声:“开在这种土豪地段,收费果然黑啊。就跟取个四个字的名字别人就不知道它内里是个多少价钱的成本了似的……”

    陆心建议了好几个菜,可刘钊只顾着迁就她,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好的态度。陆心无奈,嘴上说着“宰”他一顿,却只点了四道菜。她可不认为他俩现在谁有心情能大吃一顿。那又何必浪费这粮食。

    等菜的间隙有些煎熬,又有些苍白。

    刘钊完全没见识过这种场景。他很奇怪陆心刚刚怎么不和林惟故打个招呼,但隐隐看出了陆心和林惟故两人之间出了点问题。这也应该是陆心近日来心情不佳状态奇差的原因。

    可他别说家庭矛盾,连个恋爱都正经没谈过,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提起再如何劝说?看着陆心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尽力在表演的模样,就真的只是皱着眉头满眼担心地看着她应着她了。

    陆心一个人调节气氛也是怪累。她转头看向窗外,两侧隔间用的屏风都是极具传统古风美的木制雕刻。连窗户都是,她极力忽视对面那个装潢欧式的西餐厅。

    帘子被掀起,陆心有些得救般地看了过去,正微笑着的脸顿时僵住。

    真是作孽,没有等来上菜服务员,倒是等来了林惟故这么个恶煞。

    陆心转回头来,低下头去戳桌布上绣的花朵。

    林惟故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的身上,隔了隔,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低沉的声音稳稳地出口:“我们谈谈。”

    刘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捏紧了拳头,看着跟他差不多身高,但气势明显甩他一大截的林惟故,又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陆心,对林惟故的防备又多了一层。若是陆心不愿意,那他说什么也会替她挡住。

    陆心的手依旧在桌布上戳点着,几乎要在刘钊要上步去挡开林惟故的时候,她缓缓站了起来:“好啊。”

    两个人算起来有几天没见了。这种感觉让人感到奇怪,明明见不到的时候想得紧,辛酸苦楚也好,恨得牙痒也罢,再次这样在一个相对安静封闭的空间独处,却除了尴尬之外,还多出了一丝陌生来。

    陆心想着,真是不正常啊。两个人的婚姻真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不正常啊,也难怪轻易就走到了尽头。哪有夫妻一开始就彼此不关心,到最后一方不忠,都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又不大吵大闹的?都像他俩这样,现在的和谐社会可就太好建设了啊。

    “你这几天,住在哪里?”林惟故问她。

    陆心低着头,用鞋尖磕了磕地面的纹路,老实作答:“跟刘怡住一起。”倒是没有泄露两人的秘密基地。

    然后房间里就又是一阵沉默。

    陆心看着对面林惟故穿着平整熨烫的西装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他凑近了一些,声音低沉暗哑,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来:“陆心,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呵……陆心在心底里极其苍凉地冷笑了一下。等了那么久,她原以为,林惟故至少是一个有创意的人,再不济,也该是个磊落的人。却不幸又被刘怡言中了,这世界的男人,果然都一样。连谎言和借口都心照不宣。

    陆心站直了身子,她刚准备给一个“已阅”的低级评语就离开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陆心停了下来,掏出来看到上面的号码和显示的时候,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喂。”

    “喂!小心吧?”那头传来一个北方方言极其重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担忧,“那啥……姨跟你说个事,你要节哀顺变……”

    “哑姨她、她背柴回家路上突然晕倒,大伙儿给送县城医院去了,可是人还是没有救回来……去了……”

    明明已经回暖的天气里,陆心突然打了个寒颤,整个脑袋都犹如火车压过,嗡隆嗡隆地躁动起来。

    ☆、第70章

    陆心坐在高铁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都好似看得到的时光穿梭而过一般,向着身后焦急地奔去,如往事,一闪而过。

    她眼眶酸涩,紧接着,怎么样忍不住的温热就夺眶而出。

    身旁的一个看报纸的男人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突然满脸泪水的陆心一眼,有些畏惧地往外侧躲了躲,接着把自己隐藏在报纸之后,尽量不让自己被周围人的异样眼神波及。

    陆心在收到供销社胖老板娘那通电话之后,当即就推开了林惟故往出冲。

    林惟故在门口冷着脸扯住了她,陆心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连指尖都在颤抖,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听。她只顺着大脑皮层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平静甚至是冷漠地响了起来:“你的解释,我听过了。林惟故,我们离婚吧。”

    林惟故拉着她的手突然就一松,陆心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然后打车离开了。

    刘怡说的没有错,离婚的手续真的要比结婚的简单的多。她下午一面订了回深溪县最近的高铁以及倒车的车票,一面就联系了律师。

    还得感谢早已走在离婚路上的万万千千的前辈,让她只需要提交信息,律师在表上就可以顺着帮她起草好一份近乎完美无瑕的离婚协议书,寄去了林惟故那里。

    她不想要林惟故的任何财产,那是属于他的东西。她自己也一无所有,别人没有什么好觊觎。除了她特别让律师列出来的她欠林惟故的那三十多万外加陆扬那套房子之外,他们之间,应该只差一个林惟故签字。

    傍晚的时候,陆心就踏上了回去的列车。

    她此时靠着车窗,有些绝望地想着,是不是她和这个世界也算是了无牵挂了。她终于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忍那么苦那么累。那是不是,她也可以为了自己,好好地活上一回?

    这世上,终于不再有人是她的软肋,是她不可戳碰的记忆,就连那份开始和结束都很莫名其妙的婚姻都已经不再会是困扰她的东西,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作为陆心,并且只作为陆心,好好地不要在意别人那样恣意地活下去。

    自私也好,下地狱也罢,活着吧,总不过行尸走肉一场。

    陆心哭得有些肆无忌惮。她有些记不起来自己上次这样为着宣泄自己情绪和脆弱地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面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轻声抽噎啜泣着,一面肆意地流着泪。

    她是终于真的心死了。在爱情这件事情上,她原本就还是退缩的,此刻,也终于心已死。她这样一个人,活该她不配拥有爱情,就该蜷缩在自己壳里。

    泪眼朦胧间,陆心猛然就想起了洛河的样子来。

    洛河,我原意上是想要代替你来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也许它没那么苍凉。可是老天爷却开玩笑般地让我遇到了林惟故。

    他给了她莫名地希望,让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活出一个人的样子来,直到后来,也是他,亲手将这希望在她面前撕得粉碎。

    这一次,就让我自私一点,任性一次,把剩下的时日活得洒脱一次,这样,等有一日在另一个世界得见你,才不会被你指着鼻子轻声骂笨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