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惟故也是奇怪,明明刚刚还跟自己处在争吵的边缘。为了钱夹里的大学相片的事。
此刻却又会相安无事地和她相处,甚至为她做了一些带着小小温柔和心细的事情。
相片的事,林惟故刚刚在路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是在他们刚刚低调办完婚礼的不久,之前林惟故找人调查陆心,本来就都留了底,弄到一张小相片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恰巧当时林惟故回国正接手生意,第一次同一家德资大厂家谈判,该厂的负责人是一个十分重视合作对手家庭背景环境的人,林惟故打听清了这件事,刻意带着有她相片的钱夹,演了一出戏,顺利拿下了合作案,也在卓森站稳了脚步。
至于后来为什么这相片都呆在他钱夹里,林惟故的理由几乎没变:这相片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陆心抬起头,咬了咬下嘴唇,压不住心底里的异样感觉,还是问出了口:“林惟故,你一向对于自己算不得喜欢的任务都这么上心吗?”
林惟故正侧着身子看她脚上的鞋,闻言,抬起头来,眼神因为不悦微微眯起,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两侧的咬肌似乎因为隐忍微微动了一下,好一阵以后,脸上的表情才恢复了风轻云淡,甚至牵着嘴角笑了一下:“陆心,我是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被害妄想倾向。”
陆心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他。
林惟故似乎也没有指望她会回答。他转头发动了车子,眼睛不再看她,直视着前方:“你朋友等你很久了。记得,两个小时后,我来这接你。”
陆心顺着他的话往外看去,刘怡正在商场门口搓着手臂跺脚驱寒,不时左右张望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惟故,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陆心欲言又止,只好又转了回去,开了车门,慢慢迈步往外走。
“陆心,”林惟故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带着一点赌气和无奈,“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喜欢着的?”
——
刘怡见陆心从车里出来,赶忙加紧小跑着过来,先是帮她拎了包,然后抬手搀着她:“来来来,慢点。上台阶慢点啊。”
陆心下了车,拍上车门前,看着里面林惟故冷峻的侧脸,特别小声的说了句:“路上小心……”
几乎在她拍上车门的瞬间,林惟故的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似乎是在宣泄着主人的不满。
刘怡等的久了,本来就冷,此刻凉风拍面,还吃了一个冷车屁股,更加不爽了,就要冲上去对着车的方向大骂:“嘿,现在的男人真是反了天了啊!给他能的,怎么没去开飞机火箭呢!这儿还有人呢就给甩脸色啊!甩给谁看呢啊……”
陆心赶紧就拉住了她,让她别说了。刘怡这个人,脾气起来发起疯来自己都害怕。“算了算了,”她抱着刘怡的肩膀不让她被冲动的魔鬼掌控,开口解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来的,你别乱冤枉好人啊。”
“你不好?!”刘怡不满地晃着肩膀把她手晃下来,上下扫了扫她然后没好气地说,“就你这泥菩萨脾气,你还会得罪人?肯定是丫欺负你了吧?”
会,你别说,还真会。陆心暗悄悄地在心底里补道,话还真别说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得罪林惟故的时候,可真是一把好手。“
商场里的暖气开得足,陆心慢慢悠悠地走着,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她把围巾摘下了搭在手臂上,跟着刘怡左逛右逛。刘怡看她裹得像个胖馒头似的脚,也没敢硬拉着她拼,一边左顾右盼地瞅着各个专柜的时候,一边筛选目标店铺。好容易,她终于看到一家,拉着陆心兴奋地就往那头靠。
陆心被她拉着,一面无奈地往前走着,一面就抬头向那家终于被刘女士相中的店铺望去。
这一望可不要紧,陆心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俩腿拧个麻花。
“哎哎——”刘怡赶忙掺住了她,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赔着笑看她,“我的错我的错,一时激动,忘了你脚有伤了,咱慢点,慢点啊——”
“不是……”陆心无奈地拉住刘怡,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不远处角落里唯一一家店,“你要到……那家店去?”
“啊,”刘怡淡然地回头瞅了一眼,给她说,“我特意考察了很久的。他们家设计师很有名,口碑又很好,在我刘怡的人生里面,去几次这里可是写入必做事项里的。”
“可是……”陆心又抬头看了看,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里是刘怡要去的地方。
“哎呀,别可是了,”刘怡受不了她的磨叽和犹豫,无奈地推着她的背往过走,“就因为等你我还来迟了呢。好姐妹有福同享,再拖下去,人家该下班了。”
进入店里的陆心可谓彻底打开了新世界大门,饶是她做记者这两年,跑进跑出什么样的新闻都跟过,许多场面都见过,在看到这里的悬垂摆设的时候也还是被震慑到了,脸上栩栩如生地演绎了“瞠目结舌”四个字。
店的名字叫“唯爱”,听上去就挺招小情侣小伪文青喜欢的地方,可偏偏……是个卖情趣内衣的。
陆心被刘怡强拉着参观了墙上各式各样兔女郎装猫女郎装以及日系动漫学生装等等等等,这都是轻度的正常的能穿的,另一边墙上挂着的,用陆心自己的话说,那就是相当的惨不忍睹了。
“怎么样?”刘怡献宝似的一脸骄傲地冲她挑了挑眉。
陆心一脸苦情地再度环视了一边这里,已经放弃表态了:“你能先给我说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吗……”
——
这头李晓赶到林惟故约的咖啡店的时候,他已经在临窗的位置坐了十多分钟了。
李晓看着总裁抬手搅了一下咖啡,一口没喝,放下后又转头,眉头微微皱着,这是林惟故在思考一个棘手的事情的时候的惯有表情。
李晓小心脏抖了抖,然后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严肃地踩着小高跟走到林惟故的身边:“林总。”
“坐。”林惟故抬头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的大摞的文件,示意她先坐。
李晓犹豫了一下,拂了下身后的裙子,坐了下来。
“林总……”李晓看着林惟故又开始低着头不慌不忙搅咖啡的模样,想到了这些资料显示和自己调查中得知的那些事,只好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这些是您上次让我调查的那个人的资料,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太太的。”
“嗯。”林惟故反应缺缺,似乎上次打电话,语气凝重地让人去调查的人不是他。
“嗯……总裁,官方和私家能找到资料也就这些,信息很不全,甚至是……缺失得厉害,”李晓有些忌惮此时的林惟故,这有些不太像他平日里在生意场上的模样,她只好一个人把事情都讲出口给他听,“这里只有洛河五岁到十六岁的一些记录,十六岁以后的事情再也挖不出任何,就好像……这个人十六岁以后就凭空蒸发了一般。”
李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惟故的表情,他的每天再次微微蹙了起来,似乎也在对这件事感到疑惑。
林惟故还是没有说话。包括对洛河这件事,他都几乎持有一种保持沉默的态度到底。
李晓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再次由自己打补丁。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资料这么少,她也没有办法不实事求是地说实话,此刻,也终于是只能认命般地说出来:“林总。”
林惟故终于抬头看她,原本就黑亮的眼神此刻更是清亮,他低沉着声音开口:“还有别的?”
李晓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地说出了口:“我们的私家侦探在调查过程中发现,06年的时候,洛先生曾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而且……”
李晓卖关子并没有让林惟故买账,她忍了忍,终究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而且,太太也被该案记录在案。”
☆、第20章 蒋邵
陆心看着对面刘怡低着头用高跟靴的尖儿蹭着地,一直咬着嘴别气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意思就是……你们现在住一起了?”陆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跟她确认。
刘怡抬头冲她挑眉,表情堪称生无可恋:“岂止是住在一起了,是已经、住在一起、睡同一张床、一个礼拜了!”
后半句话尤其大声,导致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位顾客和店员都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陆心尴尬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扯了她的袖子一把,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你……想清楚了?他可能不是因为爱你才……”
刘怡挑眉看了看她,脸上带着夸张地自嘲地笑:“宝贝,你们记者说话不是以犀利和一针见血著称么?用不着跟我委婉啊!什么叫可能啊,他压根就不爱,也不可能会爱上我,我从小就知道这个这个事实,并且从未想过挑战。”
陆心提了一口气上来,又长叹了出去,半晌没再说话。
大学时期,她跟刘怡关系最好,那时候小姐妹聚会旅游,深夜长叹,甚至毕业的大醉,都从没离开过一个叫做蒋邵的男人。他算是刘怡的青梅竹马,长刘怡两岁,从前住大院的时候,两个人还住在一个院里,两家父母处的甚好,刘怡上学放学都有蒋邵等着她接她一起回去。
甚至就是到了拆迁搬新居的时候,两家父母也是商量好了买了小区同一栋楼的上下层。经过了十多年犹如命运羁绊的相处,而且蒋邵从小就优秀,人也礼貌又干净帅气,再加上家里人几乎默认想让两个孩子慢慢走在一起结成连理,小小的刘怡几乎都认定了蒋邵就是那个她命定的人。
陆心至今都记得大二那年的那个晚上,刘怡在学校的小火锅店里第一次抱着她哭湿了她肩头的衣服的落寞模样:“陆心,我以为这辈子我跟蒋邵的生命里都只会有对方的……我以为上天眷顾我,让我有幸从一开始就遇见了对的人……”
“可是命运……他妈果然就是喜欢捉弄人啊……”
“我都想着大学毕业我们就回去结婚……我可以放弃自己要去别的城市的梦想,选一个靠近他、与他有关的……我甚至可以安心做一个全职太太……”
“可是就差这么两年了,我都熬不过去……”
蒋邵在他大四那年,突然就领回家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孩子,他摸了摸正和他母亲剥豆的刘怡的头,说:“妹妹,你也要加油快点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刘怡说:“从我抬头看到他那个笑,我就知道我输了。那真的是心里装着爱人的幸福的笑,看到的人就会明白。”
“他怎么……”陆心急切地问了一句,很快又忍住了,她有些心疼地抬手,抬手摸了摸刘怡的肩膀。
刘怡清了清嗓子,收住了眼里的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在架上挑挑选选的:“你别愣着,赶紧帮我选选啊,怎么说也是已婚妇女了啊!姐妹需要你的经验!”
陆心脸上泛起一阵烫意,她瞪了瞪眼,拉了拉刘怡的衣袖,有些无奈:“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这怎么不正经了,”刘怡抽空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故意坏坏地挑了挑眉,“哎你别呀,你还是当年那个单手练倒四个直男癌的最强辩手陆心心么?我还记得你给好多人科普来着‘性本身不是一件肮脏的事,只要两情相悦并且共担责任就好‘、‘女孩子也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勇敢去追求和说不啊‘,你变了啊,走在时代先锋的陆心女士。”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刘怡说着,“啧”了一声,手里还抓着一条粉色的情趣内裤,就大大咧咧地转过来审视着陆心,那眼神逼得陆心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嘶--他不会是……你俩还没……嗯?”
陆心无奈地当天翻了个白眼:“打住打住啊!那能是一回事么!今天的重点问题是你,你还没回答我呀。”
刘怡又兴趣缺缺没所谓地转回去了:“能是什么,上天能撒我一盆狗血,就也反手给他撒了一盆吧。具体不知道,只知道之前还传着说要在美国就结婚生子呢,前阵儿突然回来了,回来了突然就服帖着,任伯父伯母安排了。然后我超水平发挥倒贴犯贱本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刘怡拿起一件几乎遮不住任何薄如蝉翼的胸衣在陆心面前比划着,被陆心嫌弃地一把推开,她又淡然地回过身去挑挑捡捡:“说的年前试一个月,年后我们要是乐意就结婚。这他妈才一个星期,我算是看出来了,丫就是想逼得我这种脑残粉都跟他过不下去了。老子脱得□□都裹他身上了,他妈的都硬了,还愣是能推开我。”
刘怡说完,咬了咬唇,愤愤地说道:“要是还拿不下他,我这五年的瑜伽算是白练了,这么多年小言的书也算是白写白看了!”
陆心一下子被梗住,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想了想,上去拦住刘怡正忙活的手:“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就是命啊,”刘怡一副她看得通透的模样,从架上又把刚刚那个粉色的拿了下来,又拿了两件黑色的,“读中文系的时候,我就特服两句话,一句叫‘食色,性也‘,另一句就是‘尽人事,顺天意‘。不巧,蒋邵大概就是我命里那道过不去的劫数吧。我认了,自己贱得甘之如饴,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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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完账出来的时候,刘怡反手把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丢到陆心怀里,还回头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送你的!新婚大礼包后期大回馈呀。”
“哎!”陆心一下接着这个烫手山芋,听了她这番话,脸都绿了,“我不要,你别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