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爵在宫中住的这幢宫殿叫做龙霄宫,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是赵喜顺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式人物,尤其是在皇上跟前儿伺候的这些人更称得上是皇上身边比较信得过的心腹,所以在小皇子的真正身份没有被大肆公开之前,只要在龙霄宫的范围内玩耍,消息是不会被透露到宫外的。
在几个样貌俊俏的小宫女的陪伴下,季凌溪充分展露出小孩子爱玩的天性,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了小半个时辰,宫女进来传话,说小公子大概是累了,直嚷嚷着要找他爹陪他睡觉。
季如祯也没犹豫,从宫女怀里接过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儿子,柔声哄了几句,小孩儿似乎是闻到了属于他“爹”身上的熟悉的味道,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自鼻间传来,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皇甫爵看得眼睛直发热,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在她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这三年里,儿子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爹爹”,到底是有多么的信任和依赖。
如果三年前如祯肯跟自己回京过日子,他又何必在三年之后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存在着一滴血脉。
最让皇甫爵心理不平衡的是,这滴血脉虽然嘴里甜甜的喊他一声娘,实际上,在儿子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多把他这个“娘”放在眼里。
皇甫爵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但生生被剥夺了为人父、为人夫的权利,一时半会儿,他心里还真是有点平衡不了。
“彧哥,你脸色很不好。”
将已经睡熟的儿子安顿妥当,甫一转身,季如祯就见皇甫爵绷着俊脸,一副别人欠他八百吊的样子。
皇甫爵心气儿不顺地冲她哼了一声,转而让赵喜顺将近前伺候的下人全都打发出门。
待寝宫大殿只剩下他跟季如祯两个人时,他才满脸正色道:“既然你跟儿子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有些事,咱们必须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进京之前,你应该已经从各方面渠道打听过皇宫里目前的情况,早在好几年前,我就已经过了大婚立后的年纪,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整个后宫,别说是皇后,就是连一个妃嫔美人或是才人也没有。虽然这个特殊原因我目前暂时还不想向你坦白,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三年前你肯跟我回京,这偌大的宫闱不但有你的一席之地,我皇甫爵的儿子也不必跟着你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季如祯,我们的儿子,拥有着最尊贵的皇家血脉,而你却为了自己的私心,让他跟着你在外面吃苦受罪,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了,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娘,真是被处死十次八次都不为过!”
“是,彧哥,我知道我错了!”
第255章 无法信任
从前伶牙俐齿的季如祯,非但没有因为对方的斥骂而顶嘴,反而垂下睫毛,摆出一副我不对、我有罪的态度主动承认错误。
这样良好的认错态度,让皇甫爵一时之间很有些接受不能。
在他的印象里,季如祯这个女人非常好强,别说她没错,就算她有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人低头。
这让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教训有些无从发挥的无力感,人家都已经低头认错了,难道他还真能下令将她活活揍死吗?别说为了儿子他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舍不得真的下手去教训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女人。
“既然知道错了,你就该明白自己现在所肩负的任务和使命。凌溪是皇家血脉,从前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算了,既然你已经让我知道我膝下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我皇甫爵自是不可能会让我的儿子被冠上父不详的名声。至于你……”
他略带挑剔地瞪了她一眼,“只要你肯乖乖接受我接下来对你做出的安排,三年前你执意带球逃跑的罪过,就可以一笔沟消。过几天,我会安排两个女官教你宫廷礼数,春节一过,我就会让礼部准备立后事宜……”
听到立后事宜几个字,季如祯的脸色微微一白,“按照天圣王朝的祖例,非宗世之女,并不俱备入宫伴驾的资格。”
皇甫爵冷笑了一声:“难道你想我的长子血脉不纯吗?”
这话说完,他发现自己的言词有些过于激烈,于是慢慢放缓了声音,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坐到自己的身边,柔声道:“关于非宗世之女不俱备入宫伴驾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早在三年前我想将你从平阳带回京的时候,就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朝廷中有几个信得过的宗亲是我精心培养多年的心腹,届时,我会让龙大在你的身份上做一些手脚,安排你跟那些宗亲缔结亲缘,只要你被冠上宗世女的身份,入宫伴驾,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本来我是打算先封你一个妃子的位份一步步来的,但现在你膝下既然有了儿子,如果先封妃,再立后,难免会亏待了儿子的身份。只有皇长子地位尊贵,日后才能在朝廷中立稳脚步。”
皇甫爵不厌其烦的给季如祯分析宫中的一些利弊关系,本以为自己一番苦心或许能换得对方几分感激,结果,他滔滔不绝的罗嗦了半晌,季如祯却始终保持沉默,并不应声。
这下,皇甫爵的脸色终于冷了下去,“祯儿,你似乎对此事并不期待!”
“没有啊!”
季如祯急忙否认,并奉上一抹甜美的笑容,亲昵地挽着皇甫爵的手臂,无比乖巧道:“彧哥,我就是心里太过感激,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而已。”
“哼!你知道就好!”
嘴上虽然傲娇着,心底却对她的投怀送抱非常满意。
偎在他怀里的季如祯又一连说了不少好话,见他被自己哄得有些飘飘然,才扭扭捏捏道:“彧哥,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甫爵顿时心生警觉,眯着眼道:“你要说什么?”
“嗯,是这样的……”
季如祯组织了一下措词,“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就算没有儿子在中间当纽带,你肯定也不会亏待我的……”
“迷汤什么的就不用可劲儿灌了,你不如直接说重点。”
皇甫爵太了解这女人的脾气,每次当她想要灌他迷汤的时候,接下来他肯定会被她的话气个倒仰。
被一句话噎回去的季如祯有些无语的撅了撅嘴,看来三年不见,从前看似聪明,实际上很好糊弄的卓彧果然变精了不少。
好吧,既然他不喜欢绕弯子,她就直接一点好了,“重点就是,我觉得我跟溪儿的身份,暂时不宜在这个时候被公开。”
皇甫爵的周身瞬间被戾气所取代,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敛着眉道:“为什么?”
“彧哥,你别急,先听我说,我是这样想的,溪儿这三年来一直跟着我在怀安生活,虽然日子还算富足,但跟宫廷相比,毕竟是有许多的不同之处。如今我贸然带着溪儿来京城找你,的确是有让你们父子相认之意,可直接将完全不懂宫廷规矩的溪儿带进皇宫,像正经皇子一样被冠上诸多约束,我担心溪儿一时之间并不能适应这样的安排。不如这样,先让他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等他熟悉了皇宫跟民间的不同,再对外公开他的身份也不迟。”
皇甫爵眯起双眼,略带试探地看向季如祯,“你的这个理由,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公开身份之后,一样可以让他慢慢适应皇子的生活。”
“那不一样!”
季如祯郑重其事地摇头道:“一旦公开溪儿的身份,等待他的不仅仅是身为皇子该面对的层层压力,还有来自朝廷、皇族、以及天下百姓的审视。如果溪儿一开始就是在皇宫出生倒还好说,现在的他,来自民间,作为皇长子,势必要成为臣子们考验的主要对象。溪儿从前的生活一直无忧无虑,没有压力,突然给他套上枷锁,让他顶着皇长子的头衔行于世间,这对溪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沉重的负荷。”
皇甫爵忽然冷笑一声:“我可以将你此刻的行为理解成,你其实并不想让我儿子认祖归宗么?”
“彧哥,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季如祯道:“如果我不想让他认祖归宗,何苦千里迢迢带着他来京城找你?”
“或许你带儿子找我的目的,是另有原因!”
季如祯脸色一白,露出一个倍受委屈的表情,撅着嘴,可怜兮兮道:“彧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皇甫爵加重捏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恶狠狠道:“如果不爱,我何苦要立你为后,给你至高无上的身份,并煞费苦心的让你一个没身份没背景没势力的女子,一跃成为枝头上的凤凰。季如祯,说话的时候记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别忘了三年前弃我而去,成为这场感情里的背叛者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季如祯被他捏得手腕生疼,知道他被自己三言两语激得暴怒,只得软下声音,摆出一副极低的姿态,温柔小意道:“彧哥,我知道三年前用那种方式离开你,是我不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你看,我现在都已经像小媳妇儿似的回来求你原谅了,看在儿子的份上,你就饶我一回,宽恕我呗。至于我刚刚的提议,真的是站在儿子的立场上来着想,而且我只说暂时不公开他的身份,又没说一辈子不公开他的身份,你不能因为我一心一意为了儿子着想,就随随便便定我的罪啊。”
皇甫爵慢慢松开她的手腕,略带几分不信任道:“你真的没在背后打着什么小算盘?”
第256章 我来伺候你
季如祯举起右手,无比认真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哼!你发的誓言,早就没信用可言了!”
季如祯撅嘴。
皇甫爵看她那一脸怨妇样,知道再逼下去,以她的脾气,肯定会被自己逼到反弹。
而且她现在已经来了京城,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于立后认子,原本也不是马上就要做的急事,前些天他刚在朝廷上因为立后选妃的事情对那些大臣发了一通脾气,贸然立后,确实有些不太合时宜。
于是,皇甫爵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妥协道:“好,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这个时间,不能超过半年。”
皇甫爵的让步,终于让季如祯长长地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皇甫爵便化身为饿狼,将总是能将他气个半死的季如祯抱进床帐,按倒在自己的身下,里里外外又吃了一通。
季如祯非常无语,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两人在饭前明明已经运动过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怎么又开始发情了。
折腾到下半夜,发情中的男人总算法外开恩暂时放她一马,被收拾得只剩下一口气力的季如祯只想扭身就睡,结果皇甫爵不依不饶的揪着她,询问这三年来她跟儿子在外面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季如祯被他缠得没招,只得将当年离开平阳,逃去怀安的大概始末讲了一下。
过程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
当时的季如祯,对皇甫爵来说已经是一个死人,那些对她的通缉和追捕随着他离开京城便被撤消了回来,所以离开平阳去怀安定居,对季如祯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事。
初到怀安,因为人生地不熟,日子过得有点艰难,再加上那个时候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为了避人耳目,她不得不选择一个偏僻的地方待产。
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她身体渐渐康复,于是化身男装,带着儿子去怀安城正式定居。
没想到这一晃,就是整整三个年头。
“既然已经做好远离我一辈子的准备,为什么三年之后,你还要带着儿子来京城找我?”
皇甫爵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蹊跷,不把这个疑问搞明白,他是不会心安的。
没想到季如祯的答案让他完全意料不到……
“我之所以带着儿子回来找你,是因为我从不同的人口中得知,当今天子,后宫空寂,别说皇后,就是连妃子也没有一个。于是我当时生出一个比较自恋的想法,彧哥之所以一直没立后纳妃,是因为这漫长的三年来,一直对我无法忘怀。彧哥对我这么有情有义,我要是还继续躲在角落里避不现身,就真是愧对彧哥的一番情义了。”
说完,还捧过他的俊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被糊了一嘴口水的皇甫爵,脸上的表情扭屈了一下,虽然这的确是事实的一部分,但被她用那么臭屁的语气说出来,还真是有些适应不了。
他带着几分恶意,在她白嫩的脸上重重捏了一把,“你脸皮真是厚如城墙,这么不知羞的话都说得出口,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我另娶她人,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