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彧严厉的监督下,季如祯只草草回了几个字:一切安好,勿挂念,事后详谈。
本来还以为只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就能下床自由活动,没想到卓彧那个霸道的家伙居然把她当成囚犯,这一关,就是小半个月。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玉海阁的生意肯定是忙得热火朝天,而且她之前还答应小高衙内,待他们结束了书院的课程,请他们去季府好好庆祝一番,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真是太糟心了。
没想到她要出门的提议居然被卓彧给否了,理由就是,想在院子里溜达随意,离开凤鸣居就免谈。
没等季如祯对卓彧的霸道表示强烈抗议,伤势已经养得大好的龙九,忽然带给她一个消息。
被关在凤鸣居地牢里的徐芷荷,千求万请,希望可以跟季如祯见上一面。
“徐芷荷?”
要不是龙九突然提到这个人,她差点就将徐家那些人给忘了。听卓彧说,自从徐大海他媳妇死了之后,徐大海和徐芷荷一直被关在地牢忍受折磨。
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了这两个人,按照卓彧的解释,如果就这么把他们给折磨死了,怎么可能会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另一方面,卓彧也想着,等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让她亲自解决这件事,毕竟这是她的仇人,要杀要剐,要打要骂,总得让她发泄够了,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没想到这一拖,就是整整半个月。要不是龙九提起,她还以为徐家那些人已经被卓彧赶尽杀绝了呢。
“徐芷荷有没有说,她找我到底什么事?”
龙九摇了摇头,“徐大海在牢里被折腾得不轻,如今神志也有些模糊,整个人疯疯颠颠的,倒像是患了失心疯。至于那个徐芷荷,每天哭哭啼啼,受了不小的惊吓,看守送给她的饭菜她每天只动几口就不肯吃了,嘴里不停的嚷嚷要见你一面。这件事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不过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屋里养伤,主子不想因为那些人惹你烦心,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说完,龙九又犹豫了片刻,“依我的猜测,她想见你,无非也是希望你念在一场姐妹的份儿上求你放过她。可是主子已经有话在先,徐家人既然敢做出这么卑鄙的勾当,是不可能再放她们自由了。所以季姑娘,如果你觉得没必要,这个面,完全可以不见。”
季如祯沉默了一会儿,对龙九道:“既然她非要见我,成全一下也无防,稍后将她带到西跨院的那间小书房,我倒是想看看,她见我的理由,能不能让我改变主意,饶她一命。”
再次看到徐芷荷,季如祯吓了一跳,没想到数日不见,曾经在平阳城里好歹也称得上是“名门贵胄”之后的徐大小姐,居然落魄得连路边要饭的乞丐都不如。
华衣美饰早已不复存在,眼前的徐芷荷,形容枯槁,满面憔悴,眼圈浮肿,嘴唇青白,哪里还有半点富家大小姐的雍容之态。
看来被关在地牢中的日子确实让她吃尽了苦头,从前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摆出一脸高傲面孔的徐芷荷,已经被牢里残酷的折磨逼得彻底放弃了尊严。
看到季如祯的那一刻,徐芷荷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遇难者终于见到了前来搭救自己的船家,急吼吼地向她这边扑了过来。
龙九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徐芷荷的手臂,厉声呵道:“放规矩一点。”
徐芷荷被龙九的冷面孔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咬了咬下唇,复又带着几分哀求之色对季如祯道:“如祯,我……我可不可以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没等季如祯应声,龙九便不客气道:“不可以!”
徐芷荷不理龙九,期期艾艾地看着季如祯,希望可以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松动的迹象。
季如祯笑了一声,对龙九道:“你先出去吧,我跟我表姐单独聊聊。”
龙九不认同地冲季如祯摇了摇头,为难道:“若是被主子知道……”
季如祯打断他的话,“你主子要是因为这件事斥责于你,我会亲自跟他解释的。而且我表姐没有半点武力值,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如果她敢趁机对我做什么不利之举,不用你出手,我直接就能解决了她,所以安全方面,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龙九犹豫了片刻,见季如祯执意于此,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充满警告地瞪了徐芷荷一眼,才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去。
“表姐,这房间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对我说了。”
没了龙九了控制,徐芷荷的情绪总算是好转了一点,她愣愣地看着坐在不远处捧着茶杯正在喝茶的表妹,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前任她随意欺凌打骂的表妹,会在一夕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名字还是记忆中的名字,脸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唯独不一样的,仿佛是她的本质。
第225章 难得安宁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可徐芷荷心里知道,今天的季如祯,早已褪去软弱无助的外衣,摇身变成了不可侵犯的尊贵人物。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随着诸多不可抗力的原因而变得越来越远。
反观自己,徐芷荷不禁露出一记自嘲的笑容,家没了,母亡了,就连曾经被她视为无所不能的父亲,也在各种残酷的打压下变得疯疯颠颠,失了本性。
这也许就是现世报吧!
当日她爹为了谋夺徐清漪的家产,暗地里派人结束了对方的性命,连同徐清漪膝下的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也被她爹狠心地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本以为这份抢来的家产可以让徐家世世代代荣华下去,疏不知,复仇的种子早在她爹犯下大逆不道罪责的时候,已经深深埋在季如祯的心底。
恨吗?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个恨字呢?
“如祯……”
沉吟半晌,徐芷荷缓缓开口,“我知道我娘暗中策划想取你性命、夺你清白的行为,等于是犯下了滔天又不可饶恕的过错,虽然最后的悲剧并没有酿成,却并不代表我娘无罪,事实上……她已经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了。我知道现在才来乞求你的原谅有些过于天真可笑。如果换成是我,被人在暗中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残害,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对方,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将对方赶尽杀绝。也许在你看来,我哭嚷着想要求见你一面的目的,是想让你顾念着亲戚的缘分求你法外开恩,放我一马,事实上……”
徐芷荷苦笑一声:“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们徐家在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还妄想来博取你的原谅,确实非常可笑!”
徐芷荷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妄自菲薄的话,让一心以为她会找自己对峙理论的季如祯颇感到几分诧异。
她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今时不同往日的徐芷荷,久久之后,才带着几分讽意开口道:“所以你是说,费了这么一番功夫想要见我一面,真正的目的是想当着我的面忏悔你曾经犯下的种种错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我对忏悔这种事,没有兴趣。”
“不!”
徐芷荷摇了摇头,“我之所以非要见你一面,是因为,我想用一个秘密,来换取我和我爹的远走高飞。”
“哦?”
季如祯终于被她的话吸去了几分兴致,“什么秘密?”
徐芷荷满眼警惕地看了门外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我娘之所以会收买凶手对你行不利之举,其实是被有心人在背后故意挑唆的。”
季如祯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徐芷荷的下文。
没想到徐芷荷的下一句话居然是,“可不可以准备一套纸笔给我,我想画一幅画像给你看。”
季如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桌案,上面有纸有笔,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徐芷荷也没多费唇舌,走到桌案前,提起毛笔,蘸了墨,沉吟了片刻,在纸上画了一张画像。
因为只是一幅极简单的轮廓图,所以并没有花费徐芷荷太长时间。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徐芷荷拎着画像,走到季如祯面前,指着画像里的女人道:“虽然我不知道画像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头,但唆使我娘收买凶手暗中对付你的主意,就是由此人所出。”
季如祯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当她渐渐辩清画中女人身份的那一刻,五指瞬间缩紧,眼底迸出一簇愤怒的火焰。
果然是她!
虽然早就猜到事实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真相,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已经猜到幕后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跟白瑾月有关,但真正验证了那个事实,还是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白瑾月和徐夫人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合起伙来一起算计她?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顾忌,她才不敢贸然将白瑾月扯到这件阴谋里来。
没想到白瑾月果然是个不安份的女人,接二连三被她收拾得面目全非,立刻举起反抗的武器,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为自己扳回一筹。
她前世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小看了默默无闻的白瑾月,结果重生之后依然没有吸取教训。
要不是当日龙九及时赶到,她想,她的小命已经在白瑾月的手里死上无数个来回了。
这个事实让季如祯非常震怒,两世为人,居然栽到同一个女人手里,她该说自己太笨呢?太蠢呢?还是太没用呢?
“如祯……”
徐芷荷见她脸色来回变幻,心中有些没底。
季如祯掀起眼皮看了徐芷荷一眼,拎着画像道:“为什么你这么笃定,你娘做的那些事,都是被画像上这个女人指使的?”
徐芷荷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自从徐家的房子被你设计夺回去后,我娘便将你这个罪魁祸首给恨上了。那个时候我爹因为受了一场不小的刺激,神智已经有些失常,我娘见我爹不中用了,整日在家里骂骂咧咧,怨恨老天爷的不公,甚至还发下毒誓诅咒你不得好死。可惜徐家在我爹手里被败个精光,就算还有几间铺子勉强维持生计,想再恢复从前的富贵生活也是白日做梦了。没权又没钱,我娘整日像笼中的困兽,对眼前的生活充满了绝望,就在半个多月前的某一天,我娘从外面回来,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我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喜事,我娘只说她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至于那个办法是什么,她说是秘密,等事成之后自然会与我分享。”
说到这里,徐芷荷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接下来的几天,我娘每天早出晚归,我担心她会出事,于是寻了一个契机,趁我娘出门的时候在背后跟着她的行踪。那天,我亲眼看到我娘进了一家茶馆的包间,跟她约在茶馆见面的女人,就是画像上的这一位。我不知道她的名姓和来历,只是隐约猜到,她不但能提供对付你的方法,事成之后,还答应给我娘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
随着徐芷荷的慢慢讲述,认真聆听的季如祯仿佛看到白瑾月和徐夫人在一起密谋的种种画面。
第226章 不值得信任吗
白瑾月,前世的你,为了利益和名份,已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趁我不备夺走了我的性命,没想到重生之后,你依旧死性不改,竟然想出那么阴损的手段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好,既然咱们之间的孽缘注定要生生世世维系下去,这场来自你白瑾月的挑战,我季如祯,应下了!
随着这份意念的产生,攥在她手里的那幅画像被她用力一揉,瞬间变成了粉沫。
徐芷荷看得有点怵目惊心,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也像那张画像似的,被眼中充满了仇恨之意的季如祯碎尸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