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什么韩府,就是一个小家小户的奴才罢了!”这一点是赵文心里特别不爽的地方。好不容易有机会招揽贤士,结果出来的人又跟王渊有关系。
“如此说来,桓儿他们更是羞愧难当了!”高门大户从小启蒙名师教导的孩子却考不过一个家奴,皇后感慨万千。
大金榜于传胪之日张挂于京城左宫门外,之后太和殿举行金殿传胪仪式,赵文宣布进士登第名次的典礼也是十分隆重。随后是新科状元打马游街。
一个叫韩嘉贤的名字瞬间传遍大街小巷,街头两边的茶楼酒店包间人满为患,闺阁小姐们挑帘相望,含情脉脉;大街上的妇人们早过了骚年却依然心跳加速,纷纷抛着香囊手绢不停的叫着状元公的名字。
“都是些不要脸的!”米琪儿童装成衣店前,尽管有丫头婆子护着,智慧还是被挤得站立不稳,看着高头大马的人从街头走来,心里一阵窃喜,又是一阵失落,她不敢确实茫茫人海韩嘉贤能看到自己。
“呵呵,这京城的民风比昌州更开放!”韩风颇有大掌柜的风范,京城所有的商行已在她的管理之下照常经营,今天也是特意陪了智慧过来看弟弟游街。自家的弟弟那是一等一的好:“小姐别急,等会儿小宝到这儿时自会看到我们!”
“韩风,你怎么还叫他小宝,他有名字的,叫韩嘉贤!”智慧有些不高兴,自己给取的名字,为什么她不叫这个名字呢。
“小姐!”韩风笑了:“小姐,甭管他叫韩嘉贤还是状元郎,对我们韩家人来说,他就是我们家的小宝,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他不是,他只是我的嘉贤!心里说这话时,智慧脸不自觉的红了!
“小宝,我们在这儿!”声音如潮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状元郎依然清晰的听到了姐姐韩风的声音,偏头看过去,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哇,状元郎笑起来好好看!”
“状元郎看我了,他看见我了!”
“状元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挥动的手绢五颜六色,跳跃的心满大街都是。
那个女孩子红着脸看着马背上的自己,没有叫没有笑,就这么出神的看着自己,低头看了一眼全新的状元服,是不是,回去时就该换上新郎装了呢!
“小宝是谁?”一把扯过女人的手臂:“你这个疯婆娘,半老徐娘了,还当自己是花魁,好好侍侯好了爷自有你的好处,还惦记着什么小宝大宝!”也是最近手上紧,年轻漂亮的姑娘找不起,八十文钱老鸨子将后院浣洗的老女人拉了出来。得,老女人就老女人吧,好歹也是女人,将身上的火气泄泄也行。谁知道她扒在窗前看了一眼却拼命要往外跑。
“放开我,新科状元是我的小宝!”女人手劲也大,一把推开面前的老男人拔腿就往外跑。
“妈妈,妈妈,这个女人要跑了!”老男人摔在地上自是不依:“你们做的什么生意,哎哟哟,摔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得找个年轻的姑娘给我揉揉才成!”
“跑,看你往哪儿跑!”怡香院是最近几年红火起来的,打手们自然见怪了跑的女人,抓了人吊起来就打。
“怎么回事?”老鸨子走上前皱眉问道:“阿英啊,你不年轻了,看在这些年你跟着我打拼的份上,从昌州到京城都没丢下你,今天怎么给老娘撂挑子了呢?”
“妈妈,我不拉客了,我要我的小宝!”甩了几鞭子的女人脸上身上已是血迹模糊了:“我的小宝当状元了,他会救我出去的!”
谁?状元?她的小宝!
老鸨笑了,上前抬起女人的头:“张群英,你给老娘唱得是哪出呢?谁是小宝呀,状元郎叫小宝,是你的儿子?我呸,老娘是不是一高兴就说皇、、咳,老娘也可以随便找个人说是我儿子?”老鸨子差点说出口的字自己先吓了一跳,大不敬的话可不能说,弄不好就得人头落地。还有,这个女人说什么刚才游街的状元是她儿子,真这样,自己这怡香院也得被夷为平地了。
“真的,妈妈,新科状元真的是我儿子小宝,长得和他爹一模一样,这辈子谁都可以忘记,唯一不能忘记的是那个负心的男人!”不错,高高吊起的女人正是张群英,跟着老鸨子走南闯北年轻时也风光了一把,只是年老色衰才被丢进后院洗姑娘们的衣服。鬼使神差今天又被抓出来接客,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这才疯了一般拼命要往外闯。
“你说你儿子叫小宝,就是今天的新科状元?”老鸨子也是个厉害的,向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围着她走了三圈:“阿英啊,这些年我待你也不薄,你说你真要有这么出息的儿子,可得好好关照着我,别和你男人一样做了忘恩负义的人啊!”嘴上这么说,心里一直在想,是杀人灭口呢还是费心讨好投背他呢?干这一行的,最怕就是当官的,当官脚一跺,地都要抖三抖。但同时,也想找一个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要知道,自己没有背景,怡香院交的税都比旁边的红香楼多三分!
身边很快有人挤了进来,附耳给她说了几句。
“阿英,老娘告诉你,你的美梦碎了!”害得自己也跟着做了一会儿白日梦:“新科状元叫韩嘉贤,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宝,得罪了老娘的客人,按规矩怎么处理你是清楚的,带下去吧!”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状元的亲娘,他是我儿子,我儿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张群英被拉下去时嘴里还不停的吼叫,冷不防被人拿了一块抹布给塞上了嘴。
“老子什么人都睡过,就还没睡过状元的亲娘,看看是什么滋味!”得罪了客人的姑娘就得赏给院子里的看护们玩一圈,好久都没开荤了,看着这群骚女人却没福气来享,虽然是半老徐娘到底是女人,护卫打手们个个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韩家出了状元,最高兴的莫过于胡嬷嬷。总算没有辜负自己当年卖身救亲人的本意。他们不仅好好的活着,而且活出了样子。韩江也是激动得泪流满面,倾注了这些年挣的所有月银准备在京城买宅子。
“买宅子可得买个好,时间仓促买的怕不合心意,城南的宅子一直空着,你们先去住吧!”娇娘也没想到女儿的眼光倒是好的,居然能挑一个状元郎。当然,这事儿成与不成,还得看韩家的,毕竟,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智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已经有好几趟了。听得门外的脚步声响,立即奔了出来,看到是娇娘,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丫头,你等的人不是我?”再聪明的人也抵不过一个情字,智慧这样身陷其中娇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老规矩,嫁女儿也得查清对方的三代人家,而韩家的三代没什么可查的,一穷二白,关键是,韩宝有一个不争气的娘,娇娘怕这儿子受了影响。对胡嬷嬷来提亲的事儿,娇娘给的回复得征询一下孩子的意见。
这孩子,一头早已经扎进去了,哪需要征询啊。
“你说说你,相处统共不到三个月,你就傻傻的喜欢上了他?”娇娘挥退了左右下人,连可儿都给撵了出去,她要给女儿上政治课:“你了解他多少啊,凭什么?看上他什么了?长相?才华?”
“娘,就是看着顺眼呗!”智慧被老娘骂低头不语,最后忍不住回一句:“相处不到三个月,认识可有十五年了!”
“你个黄毛丫头,打你出生起认识他了,可是,那会儿你还在吃奶呢,就打定主意要嫁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娇娘可以肯定,若是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智慧非急不可:“你可知道,除了他爹韩江,娘李霞以外,他还有一个叫张群英的亲娘?”
“啊,他不是李霞所生?”智慧也不是傻的,在认定韩宝后就悄悄的向可儿打听了个遍:“可儿姨没给我说过啊!”
“你啊!”可儿根本就不认识张群英,韩家人早当她死了,从未提起过。不说别人,单是韩宝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亲娘。毕竟,李霞这些年待他比亲生的还好。还知道打听一二,说也来也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
既然决定要承认韩家这门亲,自然要将韩家的事从头到尾给女儿说个清楚明白。
“娘,张群英是这样的人啊!”智慧听得傻了眼:“那她现在在哪儿,会不会突然间冒出来认韩嘉贤啊?”
“难说!”事已过去十多年了,这是老韩家的耻辱,谁也没在意这个人的去向和生死:“娘还骗你不成,你若不信,可以问问酒坊的猫儿叔,他最清楚这件事了!”
“我怎么问啊!”智慧心里有个小小的疙瘩:“娘,我嫁的人是韩嘉贤,与张群英没有关系。再说了,就算她从跟来蹦出来了,嫁了的娘倒了的墙,不认她就行了!”
“她可不是嫁,当年是休了的!”娇娘点着智慧的头道:“小丫头心倒是狠,敢不认娘!”不认肯定是说不过去的。真找上了门,你说给她俩钱养养老就成了,怕就怕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被有心人翻找出来,韩宝必然被人戳脊梁骨,势必影响仕途。被一个身世不白的亲娘缠身,这可是悲剧的事。
这边娇娘正和智慧说着张群英的事,那边韩风已找到了胡嬷嬷,摒退了左右向老姑奶奶说起一件事。
“老姑奶奶,我知道小宝是有个亲娘被二叔休了,你说,这女人会是她吗?”韩风是无意中听下面的人谈起,有一个酒鬼信口胡诌说自己有福气,连新科状元的亲娘都睡过,她觉得事出有因,连忙回来禀报。韩家的家务事自然由老姑奶奶做主。
“甭管真假,给我落实了这个女人的落脚之处!”胡嬷嬷一直觉得张群英就是个能惹事的,所以当年才让韩江休了她。这些年全当她死了,没想到小宝出头了她又蹦跶出来了。这是要祸害韩家几代人啊!
张群英终于盼到有人来赎身了,但是,她被蒙着眼坐了很久的马车带到的地方却并不是状元府第,也不是富丽堂皇的大宅门,而一偏僻乡下的一间屋子。而上首坐的,是一个很有富相的老太太,旁边是一个壮汉。
“你是韩家的老姑?”张群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事隔近二十年,她依然能记得这个女人的容貌。而且,自己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这个老女人造成的。当年就是她要韩江休了自己,最后也是回为她才分了家:“你个老妖婆,你想不到我儿会中状元的这一天吧,我还会回韩家的这一天吧?”
“执迷不悟!”事到如今,她还将过罪归结于别人,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胡嬷嬷气得不行,朝身边一个壮汉道:“给她灌下去!”
“你们要干什么?”张群英看着一个壮汉朝自己走来,男人她见过无数,但从来没有现在这般害怕过,这不是要她陪睡,这是要她的命:“你要杀了我?我的小宝知道了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这个老妖婆,我这辈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她喉咙里依然灌下了辛辣的汤汁!张群英拼命的抠着喉咙想要吐出来,可是,那辣的味道越来越浓,最后慢慢失去了知觉睁着眼睛倒了下去。她就要死了,死不瞑目啊!她张群英多能干的人啊,她生的小宝可是新科状元啊,自己却没能想到一天的福,就要在这黑暗的小屋里结束了这一生!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第172章 家有喜事
张群英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阎王爷,依然是韩家的那个死老姑娘。
“你也死了吗?你也有死的一天吗?”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想要这么说,可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且,喉咙还是火辣辣的疼,拼命的掐着脖子,愤怒的盯着老女人。她有没有,而是被这个女人下毒毒哑了嗓子。她不能说话了,就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小宝也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是亲娘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全栽在这个老女人手中了。
“张群英,看在你生了小宝一场的份上,我不要你的命!”胡嬷嬷丝毫不在意她的恨:“你在韩家,安安份份当你的媳妇,现在也会和江铃一样当上太太过上富足的生活。千不该万不该没规没矩还撺掇韩江。发配屯子后不安分想攀高枝。韩家休了你,我老韩家的荣辱兴衰与你再无瓜葛。偏偏,你要败坏老韩家的名声,你要毁了小宝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大好前程!甚至毁了他的良缘!”
拼命的摇头,虎毒尚不食子。张群英没想过要害小宝,更没想过要毁他前程。她的小宝长大了也要成亲了!她只找想回她的小宝,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是小宝的亲娘啊,小宝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他当赎身为她养老送终啊!
“你千人骑万人睡这么脏的女人,你也配当小宝的娘?”胡嬷嬷知道张群英心中所想:“你自己不觉得脏吗?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定睛看了张群英一眼冷着脸道:“你应该感谢自己不会断文写字,若不然,今天给你灌的就是哑药,而是断魂汤了!这个庄子是韩风买下来的,你从此就是一个哑婆子,规规矩矩就在这儿养老吧!”
摇头,不,她不愿意!她的儿子是堂堂新科状元,高门大门荣华富贵,这辈子盼望着这么一天。有了这样的好日子自己却没过上一天,而要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终老一生,她不愿意!她要见小宝。
“小宝的眼里只有一个娘,那就是李霞!”胡嬷嬷讥疯的笑道:“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她做得比你好一百倍。小宝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叫张群英的女人!识相的话,不愁吃喝一辈子;不识相的,胆肝踏出这个庄子一步,那就是你自寻死路!”
胡嬷嬷带着身边的壮汉走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当着她的面交待庄头,哑婆子是大小姐交待养在庄上的人,大家看好了,若有闪失,全庄人一并发卖。
她们口中的大小姐是韩风!韩风有出息了!儿子小宝有出息了,但是,他们谁都不认自己!
知道一切都完了的张群英绝望的蹲在了地上。
从此以后,京郊偏远的庄子有一个哑婆子,目光呆滞日复一日坐在门口望着庄子上渡日。
知道胡嬷嬷去处理事了,但听到她亲口告诉自己时,娇娘还是有些吃惊的。没想到才和智慧说起的人居然早早的冒了出来。
“放心吧,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小宝的前程!”胡嬷嬷现在是韩家的权威,更是家长:“智慧和小宝的时,您看什么时候办?”
“明年初夏吧!”这门亲事是众望所归了,容不得自己愿不愿意。否则,智慧该和她急了!明年孩子们十六了,志远的翅膀也硬了他要远走高远,智慧交给韩家人自己也放心。
新科状元居然订了亲的。
京城权贵高门大户听到这消息时很是失望。
“王渊这老家伙重来就没有算漏过!”赵文知道韩嘉贤要娶的人是智慧时反倒觉得正常。放着大好前程的女婿不嫁嫁谁呢。
“难怪看不上咱家桓儿!”皇后叹息:“臣妾要是有一个大公主也想要招状元为附马呢!”
赵文微微一笑,人才谁不爱!不过,智慧嫁给韩嘉贤,对自己来说还是有好处的。一直想要避世远离朝堂的王渊夫妇,不可能对儿女的前途不挂心吧。拴不住志宏,留不了志远,来了一个叫韩嘉贤的也不错。
城南窄巷子的宅子给了智慧当陪嫁,还有就是水口山村所有的庄子作坊铺子,以前一直是韩江经管后由韩风接手的都给了智慧做陪嫁了。
“娘,您真大方!”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乡的根据地娘都给了自己,智慧搂着娇娘撒娘不已:“娘,女儿都舍不得嫁了!”
“别介!”娇娘一手挡开:“这话说到我耳背后听!也不知道谁城里城外一天跑八道!还说不嫁,我看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恨不能天天歪腻着呢!”
“娘,我那不是帮着韩风当点铺子作坊吗?”智慧被揭了短,关键是揭短的还是自己的亲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要不然,您将婚期再推辞两年,就您以前说的十八岁再说!”
“不,那可不行?”娇娘斜眼看了一眼智慧:“我怕闹出点未婚先孕的丑事出来,我这老脸没地儿放!”在现代先上船后扯票再正常不可;若是还有先扯票后上船的就得当国宝了。可是,大宁朝没这先例啊,娇娘虽然不在乎,但是王渊还是在乎他的脸面的。
“娘,我和嘉贤那是发乎情止乎礼,娘!”智慧这次是真急的,眼泪都给挤出来了:“娘,你还是我亲娘吗?哪有这样编排亲生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