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只听到陈醉重复“余光”这个名字。哽咽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墓被人挖了”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种手段都太狠。
死人不得好眠,活着的人心如刀割,邵菀一太明白余光在陈醉心里的意义,他在时不能与之圆满,他的这条命,也是为陈醉豁出去的。
一个为你可生可死的人,怎么会忘记,怎么忍心他再受打扰。
陈醉哭了好久,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宋天朗就像是一夜之间没了踪影,除了那枚印章什么都没给她,还有宋家,夫人的电话也拨不通。
陈醉就像被隔绝在这场患难之外,留在烟镇数着日子,熬着思念。
她在地板上一直坐着,没挂电话也没再讲话,手机搁在一旁不再理。
邵菀一赶来时,陈醉发着高烧,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褥,还有床头的水杯也空空的。
“小醉,小醉”推她没反应,紧闭的眼皮都有些肿,邵菀一吓怕,万种不好念头涌了上来,瞧见她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心宽。
“渴,天朗,我口渴”
陈醉小声的呢喃,最后睁开了眼,见到来人,眼色一下子沉了去。
邵菀一心疼的扶起她,倒了水小口喂,陈醉的唇有些干裂,一受滋润,疼的她直皱眉。
“小醉乖啊,我帮你去买药”菀一握着她的手,她也略有耳闻宋家出了什么事,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商场上所有眼睛都在看,所有人都在心里暗叹:
宋家二公子的家业,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邵菀一不敢把这些告诉陈醉,她从外省回来就得知此消息,陈醉原来的手机号也换掉了,若非她主动联系,根本不知她在哪。
喂了药,菀一让她好好休息,“小醉,我去帮你买吃的,你等等我噢”
她点头,人是憔悴了不少,“菀一”突然叫住她,陈醉小声问:“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邵菀一不自然,笑着掩饰,“我不知道呢,我刚回来,寓言家挺好玩的,和烟镇倒是很像,他们家种的橘子可甜了”
陈醉别过头,侧身而睡只留背影。
邵菀一有些于心不忍,怎么可能不知道,闹的这么大的事没有压下去的兆头,风雨欲来,宋天朗真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十年、二十年,传闻他所要背负的刑期一个比一个狠。
昔日气势冲天,光华万丈的男人,一朝落魄,多的是人感慨和幸灾乐祸。
陈醉如今的状态,她是真的不敢将实情告知,陈醉也是个性情中人,平时不惹事偶尔也会胆小怕事,那是没有碰到能让她失控的事。
但余光和宋天朗,是她的意外。
邵菀一根本不怀疑,情绪到某一点,陈醉会不顾一切。
二两米饭,青菜小份,菀一还给她盛了碗小米粥。回来时,陈醉已经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窗户边发呆。
“这粥好香,热乎乎的”邵菀一牵着她的手,“过来吃点,我在这陪你住几天好不好”
陈醉笑了笑,手上一直拽着手机,邵菀一帮她添碗筷的时候,瞥见陈醉在摁号码,放在耳边好久,最后失落的放下。
她那样的表情,落寞至极,失了主心骨一般,邵菀一叫了她两遍才缓过神,拿起勺子喝粥。
“小醉啊,我要跟你说个事”
“恩?”陈醉提了半分精神,桌子对面的菀一有些脸红,瓷勺搅着糖水,清脆响。
“我在寓言家玩了半个月,他还蛮不错的,家里那栋房子也是他自己存钱砌的”邵菀一长翘的睫毛直眨,“你说他是不是个奇葩啊?被他二叔剥削了那么多工资,竟然还有钱存”
陈醉“恩”了声,“是挺厉害”她兴致不高,又把头低了下去。
“小醉,我想跟你说,我和寓言,也差不多了”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邵菀一的语气里有了羞涩。
陈醉眼睛一亮,“你和寓言?”
李寓言横看竖看,都不是她的菜,哥们就一黑黝黝的农村小青年,正宗的土特产。
私以为,菀一这样的女孩子,吃过苦来的,好不容易在大城市扎根,怎么着也会找个社会精英谈情说爱。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陈醉笑了,脸上有了些生气。
“瞎说!”邵菀一娇声娇气,声音软了都没发觉。
“其实吧,我觉得寓言真的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知道么,之前贺志来找过我,说我现在住的这房子得分他一半,是他和我当年一起买的”
邵菀一说的心平气和,陈醉皱了眉,贺志是菀一的前男友,为了一有本地户口的女孩跟菀一分了手,决绝的不留一丝余地。
菀一是真心喜欢过他,失了身也伤了心,一个女人总会碰到几个渣男,只有自我安慰当做成长。
“臭男人在楼下拉着我不放,非得给个说法,那张恶心的嘴脸我真是恨不得自打耳光,自己怎么喜欢过这么一个男人。后来李寓言跑了过来,以为我被他欺负了,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抱着贺志的腰蛮打,像只逼急的小牛一样”
“贺志走了,我就蹲在地上哭,李寓言好像安慰了我很久,最后你知道怎样吗?”
菀一笑了起来:“他见我还是哭个不停,就蹲了下来什么都不说,我才发现他竟然也落了泪”
陈醉一直安静的听,她明白了,李寓言的所作所为折了邵菀一的心。
其实她懂,很多时候,女人少的只是一种安全感,这个词天天被满世界的人念叨嘴边,真正得到的没几个。
或许李寓言不够好,不是她心折的对象,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护她疼她,这样的男人不会花言巧语,对你好,就是实实在在的。
疼爱不难,难的是,你疼的时候,他甘愿代替。
李寓言手足无措时,会为菀一流男儿泪。
“小醉你知道吗,对他了解多了,觉得还蛮开心的”邵菀一的笑容是难得的羞涩。
陈醉心里还是欢喜,当年她、余光和邵菀一,三个人最铁,后来菀一爸爸因为强*奸案被关进了牢,娘俩没少遭罪,再后来,一场大火烧光了陈醉的所有,以及她的余光。
年少旧事,天不善待。
陈醉心里最微妙的感情,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菀一幸福。
这件事,总算能给陈醉一个高兴的理由了。
她喝了小半碗粥,精神越来越不佳,放下碗,陈醉说:“菀一,陪我去趟余光墓前吧”
*
两人把余光的墓清理了一番,他的墓碑被陈醉藏在一旁的草丛里,小心的拿出来,陈醉一遍遍摸着上面的字,红漆都腿了色。
堆土、除草、用砖头码了个小石台,然后放了水果在上面。
从头到尾,陈醉都一语不发,终于弄好后,两人在墓前站着,陈醉突然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起身时额上都是土渍。
她只说了一句话:“小光,对不起啊”
邵菀一的眼眶突然红了。
陈醉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拉着菀一的手:“我明天要回去,我必须要知道他到底怎样了”
“联系不上宋姨,他也没有半点消息,菀一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陈醉的眼泪落了下来,一遍遍重复:“我是他女朋友啊,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他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菀一我以后要怎么办?!”
她的无措和害怕是那么明显,宋天朗,等不到你接我回家。
那我就主动找你,带你回家。
*
第二天,两人就收了东西乘大巴赶去市里,机票已经卖完,等到傍晚那一班才走的了。陈醉上机前又打了电话,宋姨的不通,宋子休的私人号码她没有。
千篇一律“嘟嘟”声,听的陈醉好烦躁。
“给你两瓶霜擦擦,看你这段时间的脸色,小心你家宋老板嫌弃”邵菀一摸了摸她的脸,“没烧了,还好”
陈醉摆摆手,“嫌弃就嫌弃吧,只要他没事”
邵菀一叹气,“哎,你俩还真是一对冤家,平日没啥感觉,一出事就揪心了吧?”
陈醉点头,“我是挺揪心的,其实他怕痒的样子,还挺可爱”
“就你俩幼稚”
几小时的旅程,陈醉半月之后重回这座城市。熟悉的景,却没了心念的人,怎么都觉得失落。
打了车到宋家,却发现大门紧闭,竟没有半个熟悉的人,陈醉在门外喊了好久,依然没有回应。
邵菀一拉着她的手:“看样子是没有人,小醉你别急啊,先去我那儿,咱们慢慢找”
陈醉吸着鼻子,死咬着唇也挡不住心里的难过。
菀一的房子小户型,精致白领,地段极好。她递给陈醉水,“小醉你好好休息,身体还没好,要按时吃药啊”
陈醉推开她的手,实在是憋的慌。
“好啦,你别太着急啊”邵菀一贴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抚慰着:“我明天陪你去局子打听打听,然后再去他公司看看情况,今天也够晚了,我待会还有点事,给你带宵夜回来啊”
陈醉“恩”了声,“你去忙吧,寓言什么时候上来?”
“他啊,呵呵,应该是明早的火车到”
陈醉点点头,又重新拿过杯子抿了水,眼里是焦虑和未知的担心。
*
舟车劳顿,浑身累的慌,陈醉洗了澡就趴在床上睡着了,梦里都不安生,一直重复着这几日所发生的画面,宋天朗出事,回到烟镇,余光墓被挖。
杂乱在一起,揪着她的神经疼,却因为太劳累而醒不来。
梦里似有电话声,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陈醉突然睁开眼,迷糊混沌,而铃声好像没有随梦醒而停止。
陈醉循声望去,房里的电话果然在响,她看了看时间,竟是凌晨两点,而邵菀一似乎还没回来。
脑袋疼的厉害,陈醉用力摇了摇,勾着电话接起,“喂,哪位?”
里面混杂的声音一点一点击退陈醉的睡意,某个熟悉的女声让她瞬间清醒。
菀一,是菀一。
好多男人的声音,或笑或叫,陈醉唯一辨识清楚的,是掺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声。
她抖着声音:“菀,菀一……”
没人吱声,那端的哭声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