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绣对于她的反应,也没有一点的不高兴,依然笑道:“妈妈今天中午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没有精力应付对方的态度,避开了与程子绣的寒暄,直接问道:“爸爸在哪里?”
程子橘没有回答,宋静玲却已经走了过来,对她笑道:“博瞻在书房里等你。”
她点了点头,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弯下腰换鞋。
耳边却听到宋静玲对程子绣道:“你这丫头,别在这里闲晃了,赶紧回房间收拾几件大衣去,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她落下靴子拉链的手不觉停顿了一下,心中有些异样。
“妈,没关系的,南方那边天气可比我们温暖多了,不用大衣了!”
程子绣的声音依然娇娇柔柔。
“谁和你说的,南方那边虽然温度高,可是湿度高,不多穿点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宋静玲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程子橘的目光,她似乎是尴尬的笑了笑。又对程子橘道:“小橘,我去给你爸爸收拾衣服,等会儿你和博瞻谈完话,就下楼吃饭吧!”
程子橘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程博瞻的书房在二楼,程子橘敲了敲门,不等她打开,程博瞻已经亲自打开了门。
她低着头,轻声唤了一声爸爸。
程博瞻应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激动,将她带入书房。
他没有做到办公桌前,而是将程子橘带到了议事的两排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程子橘接过茶杯没有马上说话。
程博瞻也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贪婪的看着与前妻相似的女儿,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喜悦。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他们父女两人有这样亲密的坐在一起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子橘将原封未动的水放到了茶几上,抬起头看着程博瞻,问道:“爸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程博瞻这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她,脸上似乎带了几分局促,终于开口道:“小橘,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去和你一道去上海……”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程子橘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气氛有些僵硬。
程博瞻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小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想……和你妈妈说说话。”
他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哀求。
可是,程子橘的心却已经是冰冷一片。
她闭上眼睛,有些悲哀的想着,在傅博瞻的心里,母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位。
为什么他可以一边深情的向她表示对母亲的思念,可是一边,却又肆无忌惮的做着明明会让母亲伤心的事情。
母亲当年临终前遗言,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扰她。
程子橘何偿不知道母亲的意思,有生前对于丈夫的冷落而产生的怨气,更重要的是,母亲不希望宋静玲与程子橘出现,她不希望她的情敌和情敌与丈夫的女儿打扰她的清静。
倘若不是在楼下听到的那番话,她怎么会想到程博瞻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
她睁开眼睛,失望的看着他,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怨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妈妈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要破坏?”
面对程子橘的质问,程博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愧疚的不敢直视女儿的目光。
可是,程子橘心中的情绪却在不住的翻涌着,今天,她忍不住,也不想忍。
“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比我更加的清楚,可是为什么你如今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在她生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伤害到她,为什么,连她死后的安宁都不肯给她。她到底是欠了你什么,让你一定要这么对待她……”
“小橘,我……”程博瞻承受不住程子橘的指责,哀求的看着她。
“父亲,或许妈妈说的对,我和她都不该对你有太大的希望,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你一辈子,想到的人,只有你自己。”
程子橘站起身,想要快步的离开这个压抑的空间。她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程博瞻眼眶子发红,坐在沙发上。
他第一次,从女儿的口中,听到苏媛对自己的失望。
他难过什么,这些不是本该就有预料,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怨他,恨他,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就跟少了什么似地。
傅湛江再次来到了白雪的病房前。
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走廊上,给程子橘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他没有等程子橘说话,就抢先道:“小橘,我已经让秘书订好了机票,后天上午八点半的,可以吗?”
程子橘“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傅湛江听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可是他并没有在意,只当程子橘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而烦心。
想到过几天和程子橘去上海的事情,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去上海的这段时间,或许是个契机,他和小橘之间的事情,也该好好谈谈,毕竟小橘马上要毕业了。
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开朗,说话的语气也不觉柔和了许多:“小橘,你在家里好好休息,马上就会没事了!”
程子橘的回答依然无悲无喜。
收了手机,傅湛江敲了几下病房门,听到里面的答复,他走了进去。
白雪抬头看到傅湛江时,的确是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傅湛江听到那日之事,就不会再过来。
现在,他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想到这里,白雪不由得有几分激动,抬起头,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希冀,声音柔柔的唤了一声:“傅少。”
傅湛江似乎有往日并无不同,他坐在了离白雪不远处的凳子上,语气淡淡的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白雪点了点头,眼睛紧紧的看着他。
傅湛江却没有看她,手上拿着手机,似乎是在把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道:“你也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明天我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你。”
白雪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心不由的一紧。
傅湛江叹了一口气,又道:“对你动手的人,我查不到,基本上所有的线索都被消除了,但是对于媒体你总要有个交代,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说是娱乐圈里之间的一些争斗引发,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
建议?
白雪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心中不由的冷笑,这是建议,这是给她做的选择题吗?他只是来告知自己一下而已。
傅湛江这种做法,显然是已经决定牺牲她来保全程子橘。
不管事情是不是程子橘做的。
她紧紧的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控痛哭或者爆发出心中的愤慨。
傅湛江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稍后,我会安排你去国外读书整容,对了,那边我有认识一个导演,会拍一部大片,我会推荐你当女主角。至于,那些视频,你也不用担心。”
傅湛江说完这些话,不等她有任何的反应,他已经推门离去。
只留下坐在病床上嘤嘤哭泣的白雪。
第十七章
程子橘的运气不算好,去上海那天,天下着绵绵的细雨。
春雨冻人,即使是穿了不少的衣服,她依然觉得这温度冷的冻人。幸而,飞机倒是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延误。
她是一个人打车来到机场的。
临行前一晚,她意外的接到傅湛江的电话,告知她美国那边有紧要事情,不能够陪她同行。
心里若说没有一点失落肯定是假,毕竟,傅湛江每年都陪着她同行,给母亲上坟。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对于她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在北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想一个人找个地方静一静,想想自己以后的事情。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上演着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
程子橘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家。从那天与傅博瞻闹翻之后,那边就没有给她来过电话,连今天她去上海的日子,也没有电话过来。
她嘴角抽起一抹苦笑,若真的能够断的干净,反倒是一件好事。
就像母亲所说,孑然一身,倒也自在。
程子橘到达上海老宅之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上海这边并没有到没有下雨,天空湛蓝一片,程子橘提着行李箱,踏在板石路上,心情意外的好。
老宅的地段很好,在徐家汇的东平路一带,这里早些年是法租界所占领的位置,听说宋美龄在这边也有一座洋房。
当年,程子橘的外祖父从事服装与纺织产业,赚了不少钱。洋房也在那个时候建起,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与家中的大半的产业,只可惜,文革动乱时,洋房被收走,苏媛也没有那个机会出生在这里。
程子橘的外祖母并非原配,苏媛上面也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洋房被发还回来时,外祖父已经过世,原也不该由她们继承,只是她上面的两个哥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现金以及有价值的珠宝,一块儿出了国,所以老房子才留给苏媛与她的母亲居住。
后来,程子橘的外祖母去世,苏媛只身嫁到北京之后,对这边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卖掉,而是让原先家中的一对老佣人留在这边看守管理,闲时带着程子橘回来看看。
这边的洋房算不得大,连带花园一块儿算上,也不过四百多平米。它由主楼与两座副楼构成,稍大一点的副楼是做佣人的住所,另一座则是做保卫室与厨房。
等到洋房发还回来之后,考虑到经济成本问题,做了一些改动,较小的那座副楼做了杂物室,至于厨房则是按在了主楼这边。平时主楼常年空着,偶尔有人也只是做些清洁工作。
程子橘在这边住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室,原先是苏媛的房间,摆设几乎未变,柜子里甚至还有不少苏媛当年的衣服,其中最多的还是她未出嫁之前穿的旗袍,不过当时条件困难,多数是由旧衣改了尺寸
虽是旧衣,但料子与绣工却非常精美。程子橘幼时也爱拿着这些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
苏媛也给她改小过几件,只可惜,程子橘的爷爷奶奶却不喜欢,那几件旗袍到底还是没有被保留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是几分遗憾。
吃过家里老阿姨准备的饭菜,程子橘突然来了兴致,换上一身青色旗袍,白色的小外套,手上也是拿着一只米色的苏绣小钱包,行走在这边的小巷里。
上海这边的建筑,很多都还保留着民国时代的风格,程子橘一身,仿佛是穿越了时空一般,却也不突兀。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的风景, 仿欧式的窗户房檐,窗户边上的盆栽,甚至是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小孩。
随着脚的迈动,柔软的裙摆轻抚在脚上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也是异常的悦耳。
程子橘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她缓行观足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咔嚓”的一声相机声。
她疑惑的转头,却看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景轩坦然的收起手中的相机,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依然是温文有礼,对她道:“真巧。”
程子橘心中不觉有些好笑,还真是好巧!
她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回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景轩被她看穿,却也不尴尬。
脸上依然是从容的笑容,道:“如果你想听假话,那就是,我由于工作的需要,所以,想要参观一下上海这边的建筑。如果是真话,那便是,我听说你来了这里,所以我也想来了。”
“你……”程子橘没有料到容景轩会如此坦然,不禁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容景轩见此不由的笑了,也没有再逼她,而是转换了话题:“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机会看到你穿旗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