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坦克里去了，还一天一夜……这是哪个狗日的造的谣？！
战美不生气，只仔细看他的脸，然后又道：你敢说，你沒和她进过坦克么？
卫国道：进是进过，只是呆了一会儿而已！
战美道：那以后呢？
卫国道：啥子以后？
战美道：以后，她还和你约会，甚至帮你捡牙膏皮吧……
卫国忙道：什么叫做约会呀，就是那次她帮我捡牙膏皮以后，我就再也没得见过人家！
战美道：真的？
卫国道：当然！停停，便又大声道，我问你，是哪个家伙讲的老子和那女娃儿被整整关了一天一夜？
可战美想着事，不回声。
卫国急道：我问你呢，你咋个不讲话？
战美却抬眼轻笑道：你着啥子急嘛？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晓不晓得？
卫国恍然大悟道：噢，好你个……高战美，原来就是你造的谣吧？
战美一怔，又马上道：对头，就算是我，又咋个嘛？
卫国叫道：你真是……何其毒也！难怪古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战美呸了一声道：还最毒妇人心呢，那可是封建阶级诬蔑我们广大女同志的恶毒语言！毛主席他老人家可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哪！再说，我是一个纯洁的红卫兵小将，我才不毒呢！
卫国又气道：那你这是吃饱了饭撑的！
但战美笑嘻嘻道：我现在可是肚子饿了，一点都不饱！
卫国越发生气她捣鬼，就指着她，声色俱厉道：你别笑了！我问你，你为啥子要给我造谣、要胡说八道？！
战美吓一跳，小心翼翼地瞅瞅他，不禁认真地道：华卫国，你还真生气了。其实，我刚才那些话，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因为你一口就认定是我造的谣，所以我才故意承认的。
卫国低下声来道：那你告诉我，是谁给你说的那些谣言！
战美迟疑一下，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是我哥……南下说的。
刚说完，她又补充道：不过，他好像也是听别人讲的。
卫国马上道：他听哪个讲的？
战美道：这就不晓得了，他没告诉我。
卫国兀自暗道：我和红英坐坦克的事，竟被他们添枝加叶、瞎讲一通，最后传成这样……嗨，真没想到，要不，咋个说，人言可畏呢！不，更可怕的，是如同那个法西斯宣传部长戈培尔的所谓名言一样：谎言重复千遍，就成了真理。唉唉……
卫国便苦笑起来。
战美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见他半天不语，虽没雨过天晴，但也没更生气。便道：华卫国，那些事，既然是谣言，你就不要再想了。现在，听我给你说一个重要的事，要不要得？
卫国抬头看她，道：你还有咋子重要的事嘛？
战美努起了嘴，不悦道：啥子话，我咋就不能有重要的事啦！
卫国道：好嘛，你讲。
战美忽地正了颜，眼角却变得妩媚，一口气道：华卫国同志，我经过长期地、反复地、认真地思考，决定可以考虑脱离我哥南下他们的红卫兵组织，而加入你所在的红卫兵组织“红卫兵挺进纵队”。
卫国沒听清，便道：你讲啥子？你再讲一遍。
战美就又重复一遍。
然而，她却发现，卫国这次却根本就没听她讲话，眼睛直勾勾地向盯向了前方一处地方。
战美便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竟见不远处的路边，有个木椅，摆于树侧，坐着一对红卫兵男女，根据年龄判断，像是高中生或是大学生。他们居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戴着红袖章，就堂而皇之地紧紧蹭在了一起，还头碰头、脸靠脸，鼻子都快长到一块去了……
眼看着他们又伸手相拥，要搂一团，战美就羞得双颊绯红，赶紧转过头。
卫国却忽地拾起地下一根树棍，嗖的一下，扔了过去。
就听那边哎哟一声，刹那之间，两个紧挨的人影惊得霍地分开，又蹦起来, 不住地四处乱望……
战美回头看到，便禁不住捂嘴笑了。
其实，若仔细瞅，动物园里，有不少年纪大的红卫兵都是在悄悄谈恋爱。这点，战美其实也早已发觉。
卫国道：这些人，真给我们红卫兵丟脸！又转身道，高战美，咱们走吧！
不想，战美伸个懒腰，又挺挺胸，瞧瞧四周，笑容可掬地夸张道：忙个啥子？在这动物园里头，那些弱肉强食的动物们正好比是世界上的帝、修、反，我们在这里正好能讨论一下世界革命和全球的阶级斗争形势，还可以锻练革命意志，不受动物们与红卫兵败类们的重重干扰！你看怎样？……
卫国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战美气得哼一声，只好去追。
等撵上卫国后，又道：你真没得意志力！我看书上讲，毛主席年青时，在长沙，就专门到闹哄哄的街头和茶馆看书、学英语，锻练意志和注意力。可瞧你这个样子……还想参加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呢？！
卫国却一声不吭地低头疾走。
战美噘嘴，跺了跺脚，跟上去了。
紧挨动物园北面是北方交通大学（后改名为北京交通大学），再往北行，便是当时北京有名的“八大学院”了，既当时的北京航空学院、北京石油学院、北京地质学院，北京钢铁学院、北京矿业学院、北京林业学院……以及更加闻名的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等。
卫国要带战美去这些大学看大字报。
因这些大学里的红卫兵的所谓“五大领袖”，如蒯大富、聶元梓、谭厚兰之类，在当时正如日中天，叱咤风云，指点江山，不可一世。
战美说先去北大看大字报。
卫国便听她的，来到了北京大学。
在北大校园内，俩人开始专心看大字报。
他们不时被上面字里行间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方知中国原来从中央到地方，竟差点都资本主义复辟，老百姓居然就要吃二遍苦、遭二茬罪！
可看着看着，他们又高兴了。因为毛主席及时发动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动员广大无产阶级与人民群众，自下而上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阶级斗争，要打倒这些“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现在，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卫国正看着，蓦然回首，他眼瞪圆了。心一下子，竟也嗵嗵狂跳起来。
他认出人群中一个正在全神贯注看大字报的女红卫兵，正是多年不见了的卫红英。
她虽离得不近，且长大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红衣小姑娘，而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可卫国眼力很准(还自认为将来参军能当神枪手)，所以，定睛望去，便能肯定她就是卫红英。
她浓眉大眼，两颊透红，一脸正气，戴着红卫兵袖章，真有点像旁边宣传画上的女红卫兵小将。
她仿佛也有了感应，一回神，再转脸，便看到了卫国。很显然，亦瞬息认出了他。刹那间，她就浮起一脸微微的笑。卫国熟悉，这就是她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微笑，却又难掩住她惊喜交际的神情。
这时，他和她，却不知晓，两人双眼中，却又燃起了熊熊的火，红光灿灿，映亮了满满的目，火舌长长，又霎间燎进了对方的眶睑之中，温柔着、热烈着。然后，光与热，就腾起了他们俩的心、还有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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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节 华卫国和战美与杨芝的红卫兵见面了……
卫国多年不见红英了，不知为何，刚才心跳得那么快，还真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见她这种笑容，便就释然，赶忙走去，嘿嘿笑道：红英，卫红英……是你吗？
这边，红英的脸，却已陡然胀得绯红。真的见到卫国了，她的心，霍地跳得比卫国还厉害得多，宛如卫国的手，方才，嗖地一下，就伸进了她的胸，抓住了她的心，再用指头，卟卟地，弹个不停，使得她两只小手都出汗了，还在悄悄地抖……
她极力抑制着这一切，又情不自禁甜甜地轻笑道：是我呀。卫国，是你吗？
卫国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我。你也是来北京大串连的吗？
红英微笑着点点头。
卫国又道：那你见到毛主席了吗？
红英又笑着点点头。
卫国道：你在南城上中学吗？
红英答道：嗯，可我没考上一中，只考上钢院附中……
卫国忙道：咳，这些都沒啥子关系喽，那些分数挂帅、害死人的教育制度一去不复返了！对不对？
红英再次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战美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冷不丁地对卫国道：卫国，她是哪个？
卫国扭头道：她就是卫红英。
红英并不认识战美，马上主动走上前，向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战美伸出手来，一脸笑容地重复道：你好！我是卫红英。
战美却似笑非笑地和她握握手，却只与她的手飞快碰了一下，便收回手。俄顷，才道：我叫高战美，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卫国的同学！
她还边说边转身，用肩膀随意地撞撞华卫国的身子，朝他笑眯眯地道：对不对，卫国？
华卫国点头道：是。
卫红英便又朝高战美礼貌地笑笑。
然而，高战美却早把眼晴挪开，执意地带着当时那种干部子女的一脸傲气劲，望向别处。
可华卫国却看着红英，不停地问长问短。
高战美双眼虽不瞧他们，但那两耳，纹丝不动，其实在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眉间还情不自禁地拧出了一个好看的“川”字。
华卫国一口气与卫红英讲了半天话。
紧挨他站的高战美却仍然一声不吭，半转着身对着红英，低头看脚，开始在用鞋尖去使劲踢小石子，一下一下，又狠又准，还踢老远，似乎那些石头便是卫国和红英立在她咫尺之边的可恶的屁股。
可蓦地，她抬起脚，先对住华卫国嘻嘻地笑，然后，再用尖声打断俩人的话道：卫国，你晓得不，你给我买的这双北京“懒汉鞋”，穿着还真舒服！
华卫国面朝着红英,谈得正酣，没听清，就停下，转脸问道：嗯……你刚才讲啥子？
高战美便不由得又耸眉皱眼，有些忿然，可霎刻间，却再向卫国露出满面娇容，咯咯笑道：没讲啥子，就是我刚又想起，你送给我的这双鞋子，是到王府井的百货大楼买的吧，听说这鞋子在北京有名得很，是北京人都喜欢穿的呢，对不对呀？
边说边就举起脚，还一直不停地举。因她从小喜欢跳舞，练过功，举得蛮高，笔直、优美，最后，那脚和鞋，便停在卫红英的面孔前，纹丝不动了。
卫红英却微笑着向后轻轻一退，由衷地道：嗬，你可真厉害，你的舞，一定跳得不错吧！
高战美却不答，也不看她，只才稳稳地放下了腿。
可马上，她又动作优雅地摘下头上的军帽，捧到嘴边，像闻又像吻，然后，仍不瞧红英，脸朝卫国，清脆地道：对了，谁让你把你的这顶军帽也送给我了，这上面全是你的头油味，味可真重，讨厌得很！
但话音刚落，却又重新戴在头上，再神情古怪地对他大声道，喂，我给你讲，你上午带我去了北京动物园，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可不要忘喽？
华卫国不禁莫名其妙，反问道：我做啥子忘了？
高战美倏忽严肃起来，板着脸道：你自己好生想想！
他一怔，更加奇道：我到底忘了啥子嘛？你说呀！
战美却道：我不说！
这时，旁边的卫红英就静静一笑，轻轻对卫国和高战美道：华卫国，高战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