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开着双闪的车里,那人正使劲儿往这边瞧,看到杨沫蹒跚着出来,呼啦一下就开了车门,过马路往这边来。雪花很快沾满了他刺刺的短发和肩头,马路中间车流如织,今天又是个堵车夜呵,杨沫笑了笑,朝他使劲挥了挥手……
四个月后
杨沫看着头顶上方的无影灯,身下一片麻木无感,脑子却很清明。手术器材发出的“叮铃咚咙”声,在手术室里特别清脆。
“老婆,想听哪一首?”蒋东林握着杨沫的手有些紧,紧张地问到。
“嗯……就《海枯石烂》吧,女生唱的那个”杨沫想了想,说到。
熟悉而又温柔的嗓音在手术室里回荡来开,杨沫感觉仿佛一把柔柔的软刷,轻轻刷过自己紧绷的神经,很舒服。
“这歌很不错啊,好听。”主刀医生是HH医院产科最好的一把刀,接生孩子无数,在产房听歌还是第一遭。
“医生,你就别听了,好好动手术,这……快了吧。”蒋东林仍旧紧张,声音都有些变调。
“哎,你别去打扰医生,你别看……”杨沫急急说到。
“好,你疼么?”整个手术室就数他自己最紧张。
“蒋先生,打了麻药的……你别添乱了,我不想说话了啊。”杨沫说到。
“蒋先生,放心……出来了,恭喜啊,是公子。脐带你要亲手剪么?”
蒋东林心里麻麻的,凑过去瞄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血不垃圾的东西在医生手里拖着,一条血红的脐带,还和杨沫连着,当下就觉得鼻头无比酸涩起来,眼眶里竟再也包不住泪,就要涌了出来。
拿过剪刀还是有些不敢下手,“再不剪我剪了啊。”主刀医生有些笑着说到。
蒋东林对着那条血红的肉带医生指的地方,眼睛一闭就一剪刀下去,软软的,有点切肉的感觉。
蒋东林眼睛还未睁开,就听到“呜哇”一声响亮的哭声,那沾满血的小东西正被护士倒着轻轻拍打屁股,见他哭出了声,就赶忙给他擦拭身子。
“蒋先生,您的小子,要不要抱一下。”
蒋东林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小东西,自己再也忍耐不住,没有去抱过儿子,他知道儿子很好,只是一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杨沫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医生还在创口那忙活,杨沫听到小家伙的哭声,也早已忍不住流出眼泪。蒋东林接过护士手中的小东西,递到杨沫眼前给她看,自己却心中涌动翻滚起30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是幸福,更是感激。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面对妻儿,再没有什么比得过此时所拥有的。这种感觉奇妙而又陌生,初为人父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百感交集,是这么复杂而又甜蜜的。
三个多月后
“呜哇,呜哇……”小家伙的哭声本就特别嘹亮,太爷爷说那是遗传了他军人的血性,可血性虽强,在这半夜三更闹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杨沫现在睡眠敏感度猛增,只要听到小家伙的哭声,立马就跟军人听到军号一般,鲤鱼挺身不在话下。杨沫正在摸索床头的台灯按钮,却听到隔壁的哭声小了下来,杨沫知道那是阿姨起来料理小家伙了,但随即哭声又大了起来,杨沫自己不放心,非要亲自过去看一看才安心。
“诶,都不哭了,你别过去了,睡。”蒋东林翻了个身,长胳膊一把搂住就要起身的杨沫,嘟喃着说到。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这又哭起来了……”杨沫并不罢休。
“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你睡,白天已经够你累的了,晚上要休息好。”蒋东林睡眼惺忪,却还是起身,拦下杨沫。
“挤的母乳阿姨知道放在哪的……”
“行了行了,你快睡……这小兔崽子,太折腾人了,看把他妈折腾得……”
“他可是你的崽,你是大白兔啊?……”杨沫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到。
蒋东林挠了挠头,自己傻笑了几声,就去了隔壁房间。
生产过后,蒋东林父母和爷爷对孩子简直宝贝得舍不得撒手,建议孩子放在他们那边照顾,两个专业的阿姨是早就请好了,让杨沫好好安静休养做月子,但杨沫还是坚持要亲自喂养。没想到这小子特别折腾人,两个阿姨轮番伺候也每每搞得精疲力尽,有时候哭起来除了杨沫这个妈,谁抱也不给面子。
蒋东林人已起身去了隔壁,杨沫却睡不着,竖着耳朵还在听着隔壁的动静,臭小子嚎啕的声音终于灭了下来,估计是在捧着奶瓶子呢,杨沫微微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太阳懒懒得照在杨沫身上,今天是周六,全家都睡个懒觉吧,隔壁没有吵闹的声音,就这样,真好。杨沫侧了个身,闭着的眼睛实在还是困得有些睁不开,却感觉有什么东一下西一下软软地踢着自己,再睁看眼,却看见自己和蒋东林之间俨然躺着个小玩意儿。小家伙早已醒了,圆圆的大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正乐呵着什么,手脚并用,使劲朝天蹬着,一只长长的胳膊,却横亘在小东西的身上,压得他想动却动不了,小家伙咧着嘴笑得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自己跟自己玩得很欢实却并不吵闹。蒋东林就这么笼着宝贝睡得正沉,好看的脸上冒出些许青青的胡渣,偶尔靠近间会有些戳到小东西水嫩的藕臂上,让小东西微微皱了皱眉。
太阳斜斜得照射进房间,胡桃木的地板上仿佛洒了一层薄薄的金,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家伙偶尔发出的咯咯的笑声。那人睡得正沉,丝毫没觉察到身边小家伙的蹬手蹬腿。杨沫侧着身,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就看了多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