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她怎么管,怎么训,苏小燕都不会放在心上。人和人之间,哪能没有一点矛盾。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所有委曲成全都丧失了价值。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样的侮辱?就因为她是儿媳妇,她是晚辈?
这个身份,她不能改变,也不会去改变。
可是她可以搬离这里,谁规定晚辈就一定要跟长辈住在一起的?
结婚一年多,苏小燕第一次萌生了单独住的想法。
32
暑假结束了,苏小燕又开始去学校了。不过,她没有再教初三(六)班。
据说,时间可以冲洗一切。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还是无法再回到那个事发现场,更不想看到施英雄。
中午在食堂打好饭,她习惯拿回办公室吃。这个时候的办公室没有人,一个人坐在这,安安静静地吃饭,休息一下,就可以改作业了。很好。
学校的伙食一向不错,荷包蛋,红烧肉,藕丝,青菜,榨菜肉丝汤,看起来就很好吃。
苏小燕吃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
吃到一半,敲门声响起。
苏小燕皱着眉,喊了声,“请进。”
施英雄拎着保温壶坐到她对面,“老师,我从家里带了鸡汤,食堂给热了,很补的。给你。”
他坐的是柳英的桌子,堆满了作业本,保温壶就放在两张桌子的缝隙处。
苏小燕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我不喜欢喝鸡汤,你拿回去。”
施英雄也不气,笑嘻嘻地说:“老师,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听到“一片心意”四个字,苏小燕浑身的火往上窜,“我受不起,你赶快拿走。”
施英雄见她真的生气了,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老师,你一定要喝。这汤,可是我亲自煮的。我的处*女作,你一定要赏光啊!”
看见他,苏小燕就说不出的烦躁,可不能打,也不能骂,“那好,你先走,我等下喝。”
施英雄眼珠一转,“老师,你可不能倒掉哦,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要知道,全世界可有几亿饥民,他们都看着你。”
说完,大摇大摆地就走出办公室。
苏小燕原本就打算等他走后倒掉的,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浪费真的很可耻。看着那么大个保温瓶,总觉得刺眼。
正发愁的时候,柳英回来了,“哟,这么一大罐是什么呀?”
“鸡汤。”苏小燕没好气地回答。
柳英打开盖子,浓郁的鸡汤味溢满了整间房,“好香啊,谁这么贴心啊?”
苏小燕被“贴心”二字噎到了,半天才回,“给你喝。”
随后又进来几名同事,听到有鸡汤喝,个个都乐开了花,“小燕,那我们可不客气了。”
一大壶鸡汤,很快就见底了。
快下班的时候,施英雄来了,笑着和老师打招呼,“各位老师好!”
办公室的老师何时受过他如此礼貌的对待,都有点不适应了,有反应快的,笑了笑。
他走到苏小燕面前,笑眯眯地说:“老师,鸡汤还好喝吧!”
苏小燕低头收拾东西,“你问问其他老师,我没喝。”
“老师,你不喜欢鸡汤,那我明天送虫草鸭汤。据说对身体很好,我妈以前就爱喝。”
苏小燕抬头,“施英雄,你去我家陪礼,我也接受了。那场事就算我倒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送什么汤,我真的很不喜欢喝。”
施英雄拿起保温杯,挑起眉毛,“老师,我明白了。”
最近一段时间,韩时都很忙。自从调到市局后,工作量大增。何况,还是和父亲在一个局里上班,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更严格。
在家的时间很少。以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奶奶,现在也做不到了。无他,只因他回家的时候,大多是夜半,奶奶都睡着了。
晚上回到房间,苏小燕多半已经睡熟了。不过,结婚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非得抱住她,才睡得香。
所以说,结婚对男人还是利多于弊的。特别是大冬天,她的身子暖暖的,柔柔的,比热水袋可舒服多了。
“韩队,什么事这么开心呢!”路汶推门而进。
韩时眼里的笑意犹在,“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敲门。”
路汶假装要出去,“要不我再来一遍。”
韩时皱眉,“你呀,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家。”
路汶将厚厚的笔录搁在他桌上,坐在对面,“韩队,昨天抓来的几个偷窃犯,都审好了。”
韩时打开笔录,翻了翻,“嗯,笔录详细。”
“韩队,拘留所都关满人了。这几个人已经通知家属来交罚金了。”路汶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韩时抬头,“我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两个是惯偷。”
“那你的意思是先拘留,然后批捕?”路汶小心地补充一句。
“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小事还问我,该这么办就怎么。”韩时盖上笔录,靠在椅背上。
路汶有点挂不住了,毕竟是姑娘家,脸皮再厚也厚不到哪里去。
韩时也看出她的小心思,语气放缓,“路汶,我把你从区局带到市里来,就希望你工作上能成熟点。有些基本的事怎么处理,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要次次都问我。”
路汶思索了会,“我明白了。”
待她出门后,韩时摇头。从区里调上来,他就带了路汶和林小阳两人上来。按常理调动是不能带人的。可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想了个办法,先把两人调上来。自己是晚一个月才来的。免得落人口舌,影响父亲的声誉。
原本是想俩人做自己的臂膀,好开展工作的。
手机此时响起。
“韩时,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地怎么样了?”
韩时微楞。平常她很少在上班的时间打电话给他的。他沉吟了片刻,此刻的他还没有下任何决定。
“韩时,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她的声音很温和,很平静。
韩时却从她异常的举动中嗅出了她的焦虑,不安。
“我会给你答案的。”他的话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的停顿装饰。
电话那头却嘘口气,像是放心了不少。
韩时手里还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忧。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担心她应付不了,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原以为会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不料,最后还是牵扯到他了。当断不断,发遭其乱。该是他下决断的时候了。
下班后,韩时一分钟也没耽误,就往大门跑。几个同事看到了,都很诧异。平常的拼命三郎,几乎可以称作劳模的人,也有归心似箭的时候。
韩时开着车,驶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停止一栋熟悉的楼房面前。
车子熄火了,他取出了钥匙,手握在车把上,却忘记了推开。停顿了片刻,反而坐回椅子上,闭目沉思。
良久,他抽出了一根烟,点燃后,吸了口,徐徐吐出烟圈,烟雾化成袅袅的身影,转一圈就不见了。
只吸了几口,韩时就将烟按熄在盒子里。他脸部的表情很坚毅,亦有壮士断腕的毅然。
推开车门后,他大步走向单元门口,上了楼梯后,更是加快了速度,几乎是跑着上去的。
打开房门后,客厅的光线暗暗的,窗帘都拉上了。韩时走上前,刷地拉开了窗帘,落日的余晖就这么斜斜地飘了进来。
房间霎时充满黄昏的风情。
韩是眯着眼,看着窗外,也就几秒钟,就走进了卧室。房间还是七年前装修的,不过墙壁还是雪白的,当初装修的时候,为了省钱,刮完瓷后,乳胶漆还是他自己刷的。
谁也不会相信,他韩时也会有那么节俭的时候。换做是今天,怕是再不会做那样的事了吧!
他坐在床垫上,很舒服,不软不硬。当初他挑拣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是本城最有名的牌子,卖主说至少保证可以用十年。那时,其实钱不多的,他才刚上班一年,可还是咬着牙买了。
人人都说韩时是个头脑聪明,行事理智的人,没想到,也有犯傻的时候。
打开衣橱,挂了好几件女士睡衣,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都有,在当时,也算是时髦的款式了。
韩时的手抚在丝绸般的面料上,猛地用力就扯下来,嘶嘶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悦耳。他手里没停顿,衣架上的睡衣全部被他扯下,然后成了破布条。
韩时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告别昨天,其实并不难。
他一直在告别。从决定结婚的那天起,他就打算往前看。他也是这么做的。
结婚至今,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这。
韩时走到窗口,再度拉开窗帘,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路上华灯初放,街上的行人匆匆,大多是赶回家吃饭的。
自己的燕子也飞回家了吧!
他掏出手机,“你在哪儿?”
“我还在公共汽车上,今天路上塞车,可能要晚点回家。”那边的声音伴着汽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隆响声。
“你先别回家,我在京山道521号201等你。”
等待的时候,韩时找出大塑料袋,将衣服都塞进去了。然后将所有房间的窗子都打开,凉爽的秋风就那么不经意间闯进来了。
韩时自认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在这样的傍晚,倚靠在窗口,享受着秋风的温柔,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直到开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的曲线还是很温柔的。
苏小燕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拎着一个塑料带就进来了。
“这是谁的房子?”苏小燕眼露迷惑。
韩时接过她的袋子,搁在茶几上,“我的。”
“你有房子,太好了!”苏小燕扑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韩时直起腰,声音不自觉就低了,“要是我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你会不会更惊喜?”
苏小燕的脸枕在他宽厚的后背,双手圈得更紧了,“韩时,为什么,为什么……..”
话未说完,韩时已明白她的意思了,“燕子,我们是夫妻,原本就该俩个人单独过的。和老人住,其实是委屈你了。”
苏小燕的鼻子酸酸的,他这人心里怎么那么亮,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作为妻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奶奶,怎么办?”
“她和自己的儿子住,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有时间多多看她吧!”韩时说得平平静静。
可苏小燕听出了他的不舍。
她转身背对他,擦去眼角的泪,拿起茶几上的袋子,“韩时,你饿了吧!我做饭去,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
韩时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新闻联播》。厨房的油烟机发出呼呼的声音,诱人的鱼香味轻易地就钻进了他的鼻间。
肚里的馋虫被勾起,他起身去厨房,苏小燕正弯腰切藕丝,可能没怎么做过,动作并不熟练,切得时细时粗。
韩时走上前,接过菜刀,当当当就开切了。
苏小燕看着他娴熟的刀法,叹为观止。她打开炒锅,加上香葱,就准备起盘了。
“你没怎么做过饭,鱼怎么做得这么好?”韩时低头问。
苏小燕抿嘴笑,“我喜欢吃鱼,有时会自己买回家,父亲做的时候,就在旁边偷学。”
说完,看了韩时一眼。
韩时嗯了声,没再说什么了。
俩人通力协作的三菜一汤,端到了餐桌上。
韩时先尝了口鱼,然后又喝了口冬瓜排骨汤,接着吃了块水煮肉片,最后吃根藕丝。
苏小燕盯着他的筷子,很紧张。
他吃鱼的时候,停了几秒。她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不想某人马上转移阵地了。他喝汤的时候,同样停了几秒,她的心又往上吊,不料某人又转移阵地了。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苏小燕感受自己的心脏已经无法承受了。
“停。”她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