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阿衡只好笑,提笔恭喜,二字清逸俊雅,铺了站了金粉的红纸,落墨温衡,让院中同学帮忙带给一双新人,聊表心意。
自然,有人是想看她笑话的,可是,就是这么个过去,情深意笃两载总是陪伴,让他人审视又如何。
只是,杜清看她,现在还是有些不自在,几个同学拿干布擦拭试验台,这人,也是站在离阿衡最远的台前。
窗外夕阳渐落,热气消散了许多,微风吹送,透过窗,隐约能听到蝉鸣。
她微笑看着窗前的翠绿,算算时间,言希想必也快到了,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实验室的走廊前,有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叩实验室的门。
竟是顾飞白和一个美貌利落的女孩儿。
杜清惊喜,走了过去,招呼他们。
阿衡看顾飞白身边的那个人,瞅着眼熟,想了想,噢,是顾飞白父亲老朋友的女儿,见过一次,没什么大印象,只知道好像姓张。
顾飞白皱眉,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杜清笑着说快好了,让你们等等我,还烦了不是。
张姓姑娘说我们晚上狂欢就差你了,杜大小姐,你真慢,随便找个人帮你不久得了,还用你大小姐费劲儿啊?!
她和杜清看起来是极熟络,两个人笑闹了一阵。
最后一个试验台上,有一瓶盐酸,不知是谁,做完了实验,没封口,挥发了大半,阿衡低头,寻觅了半天,却没有找到瓶塞。
“后面储物柜里有备用的瓶塞。”顾飞白隔着老远,看着她,淡淡开了口。
阿衡微笑,颔首,多谢,终究还是从角落里还是寻到了原来的瓶塞,冲洗,盖上。
只是,杜清脸色有些难看。
最后一步,完成。
和其他的几个同学道了别,走到了门口,看见那三个人,犹豫了一下,微笑,点头,说了一声假期愉快。
杜清说谢谢,顾飞白默不作声,只看着她,目光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那个张姓姑娘倒是冷笑了,柳眉挑起,口舌尖酸——哟,温小姐吧,咱们以前见过。
然后,挽了杜清的小臂,说——我是杜清的闺蜜,还请你多多指教啊。
阿衡说你好,再见。
心中倒也不甚介意,咚咚跑下了楼,只想着要和言希见面了,看谁都挺可爱。
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看到了言希的酒红色法拉利,透过暗色的玻璃,跑车中却没有人。
有些郁闷,蹲在了跑车旁,看着一辆辆开走的私家车,拾起一个小树枝,数蚂蚁。
小时候倒是常做这些事,和在在一起浇蚂蚁窝,逮蚂蚁,然后带到课堂上玩儿,那时候太小,几个小蚂蚁放塑料瓶里,拿着能高兴一整天。
然后,头上出现了一块阴影,一双微凉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
阿衡抬眼,那人却扑哧笑开。
他拍拍她的面庞,哎哟哎哟,宝宝,你真牛,蚂蚁都让你训得能走钢丝了。
阿衡= =,抖掉树枝上的蚂蚁,说你上哪儿了,我等你等了好大会儿。
那人,穿着浅咖啡色的宽领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清爽,却带着隐约的贵气,进演艺圈几年,穿着打扮,已然有了自己的范儿。
言希晃了晃左手边的袋子,他说你还没吃饭,我们一会儿上高速,不远处有breadtalk,给你买了点儿吃的。
阿衡哦,说你拉我起来吧,蹲了半天,脚麻了= =。
言希半躬身,捏她鼻子,越来越会撒娇了,像个小孩子,还贤妻良母呢。
唇边挂着笑意,伸出右手,使力,把她拉了起来。
阿衡绷住红透的小脸,谁撒娇了,咳。
言希按车钥匙,打开跑车车顶,让阿衡坐进去。
不远处,有一行三人,笑笑闹闹,阿衡转身,恰好是顾飞白杜清和那张姓姑娘。
“真巧,又见面了,温小姐。”那张姓姑娘吊着眼睛,上下打量言希和法拉利,挖苦阿衡——“你这是要回家,还是准备再找个未婚夫养你啊。”
张姓姑娘一向看不起阿衡,从父母口中早就听说,阿衡是她父亲仗着和顾飞白伯父关系好硬塞给顾飞白的,后来父亲死了,怕顾飞白不要他,又巴巴地从家里跑到陌生男人家,实在不要脸之极。
言希却嗤笑了,拉着阿衡的手,挑眉——“这位小姐,是我们阿衡的同学吗?”
顾飞白站在言希的侧面,打量了他,看到阿衡在他身旁一副温柔灵动的小女儿姿态,心中明白这是谁,脸色却不由自主地难看了几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张姓姑娘冷嘲热讽,我可没这么不识抬举的同学,订婚宴不参加就算了,写几个烂字送过去,你寒碜谁呢,没有几斤几两,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
言希打开车门,说阿衡,你进去。
阿衡⊙﹏⊙,你干嘛,不能打女人啊。
言希抽搐,大眼睛瞪了半张脸,说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孩子老实,吸鼻子,点头,像。
言希= =。
转身,叹气,掏出一张空白支票,递给顾飞白,平淡开口——你看着填吧。温爷爷说了,孙女两年衣食住行,用了你们顾家多少,便还多少,温家门庭虽小,但绝不受人恩惠。
张姓姑娘看到支票,有些心虚,却依旧硬着底气——哪个温家?
言希淡笑——至少是你这辈子都进不去的温家。顾飞白,不知道当年你和阿衡定亲时,顾家大伯话是怎么说的。
顾飞白指握成拳,面色冰寒,咬牙切齿——本不欲高攀,怎奈好友盛情!
张姓姑娘,甚至杜清,听到顾飞白的话,脸都有些发白。
顾氏一族,在江南声望如此,大半是靠顾家大伯在军中的权势,如今,顾家大伯竟然说出高攀二字,那温衡家中,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言希盯着杜清和张姓姑娘,平淡开口,阿衡在家中,从来都是掌上明珠,好言奉劝,各位以后,不要再做累及父母兄长前途的事。
而后,面色稍缓,向顾飞白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打开车门。
踩油门,转方向盘,绝尘而去。
阿衡咬黄油面包,说你真能掰,我在家什么时候成掌上明珠了。
言希瞥她,怎么不是掌上明珠了,我在家都恨不得把你托头顶上了你还不掌上明珠啊,那你让别家没吃没穿看父母兄长脸色的姑娘怎么活了。
阿衡咬面包,点头,心想虽然在温家不遭待见,但在言家至少还掌握着财政大权,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处让人活。
上高速了,阿衡有些犯困,但是担心言希一个人开车更容易困,就强打精神,陪他说话。
但她考了一天试,确实累到了极点,最后,还是撑不住,歪在了座位上。
言希笑,合上车顶,从身后拿出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打开了收音机。
声音甜美的女dj在点歌,车窗外,夜色渐浓,高速公路上镶嵌的路灯穿梭而过,如同水流。
女DJ说,手机尾号6238的朋友说他想点一首歌给灰姑娘和她的后母,他说大姨妈和肉丝都希望灰姑娘的后母再勇敢一些,变成王子,然后,带着灰姑娘私奔吧。
言希望着远方,眼中有了雾色。
那个姑娘,一不小心,如多年之前,轻轻滑落,伏在他的腿上,睡得安然。
他伸指,轻轻摩挲了她的发,温柔地,颤抖地。
四周,一片安静。
chapter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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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2
2003年夏,阿衡同言希回到B城过暑假。
那一年的夏天,出奇的热。傍晚,大人小孩早早提着小马扎坐在了翠树下,大蒲扇轻轻摇晃,讲了几个不知名的神怪志异,看着满天繁星,日子似乎,也就轻巧地溜过去了。
许多人不再敢上饭店大排档吃饭,那年非典,从年初沸腾到了盛夏,新闻联播上总是说全世界又死掉了多少人,然后,许多人似乎是莫名其妙地发现,死亡不只是贫穷国度的专利。
言希退了电台的工作,空闲了许多,时常陪着阿衡。她买菜时他跟在身后挑肥拣瘦,卖排骨的老大爷不悦,拿着明晃晃的刀在案板上重重剁排骨,言希在阿衡身后拉眼睑做鬼脸。
阿衡说,你不是最怕菜市场的脏。
言希一角一角地数着刚刚老大爷找的零钱,并不抬头,平淡开口,比在电台有意思多了。
阿衡笑,温声,不去也罢,总归是太累,你以后专注学习,毕业了找个正经的工作,我到时,也回来。
她粗粗算了时间,她学医,读得快了,到时即使提前申请毕业,也还要四年,而言希,学的是法律,如果不读研,考下司考,两年后,就能工作了。
他们之间,大概还要相差两年。
言希不接话,从她手中提过菜篮子,却任性要求,今天我要吃烧排骨烤排骨炸排骨煮排骨焖排骨。
阿衡哼哼,我说真的,言希,你娶排骨过一辈子得了。
然后,她想,言希你要是说我还是比较想娶做排骨的阿衡,我就原谅你^_^。
那人却认真开口,阿衡,排骨用钱都能买一辈子,媳妇儿不成诶,用钱买不来。
阿衡脸绿,心想,你还想用钱买谁啊你。表面上,却要笑不笑,我在乌水的时候,好多家的阿哥年纪大了,都是给了钱,便趁着黑,把别家的姑娘抬回家了。给的钱是大数的话,家中姑娘要是多,十六七的年纪,还由你挑长得最好看的。
言希窃笑,那你是不是没人娶,才有机会来B市的。
阿衡咯吱咯吱咬牙,想娶我的多了去,只是刚塞了钱给我阿爸,却被在在用药罐子砸走了。要是你,在在肯定拿家里的泡药缸砸。
言希摸下巴,哎,你那啥便宜弟弟,是不是有恋姐癖啊。
阿衡滚,你才恋姐癖,你们全家都恋姐癖。我们在在好着呢,从小就温柔懂事,而且,听话,对,就是听话,我跟你说,我们在在比你听话多了!!!
言希瞥她,你还真以为自个儿养的是只天使呢,我告你,一般长得纯洁的,那心绝对比煤渣都黑。到时候,你被黑了,都不知道怎么掉坑里的。
阿衡望天,你嫉妒他。
言希对着菜市场外的商店玻璃照镜子,他有我长得好看吗他。
阿衡心想,那是我养大的娃啊。坚定不移地点头,比你好看多了。
言希切,你还真爱他。
阿衡笑眯眯,我就爱,怎么了。
言希嗤笑,你爱的东西还真多,前两天去动物园,你勾引大猩猩黑黑捶胸给你看的时候说的什么。
阿衡= =,我最爱你了黑黑。咳,但这不代表,我不爱我们在在。
言希笑,你的爱,好像一大把糖果,能分。
阿衡说我最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言希推商店旋转门,谁要求你听懂了。
阿衡喂,你进这里干什么,该回家了。
言希说家里的家具有些旧了,是时候该换了。
阿衡是第一次同他一起逛商店,总觉得有些新鲜。他们相处,大多的时间是在家中,处于一室,呼吸同一个空间。说起来,也并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心中安稳。
如果两个人终能走到一起,这一辈子,也便是这样的节奏了。
细水流长,日光渐短。
阿衡看家具,有一套红木的,竹树雪梅,雕刻得精细,停了脚步,端详,十分喜欢。
言希凑过去,怎么,喜欢这套?
阿衡看标价,倒吸一口气,摇头。
言希笑眯眯,你结婚时,我送你。
阿衡= =,这个想得倒美,她嫁给他,还要承他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