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可能,他是亲眼看着她进的安检,难道,又一次被她骗了?怎么都忘了!每一次她若是乖乖听话那准是藏着什么歪心思!她从来最有自己的主意不会随便听人安排。全是自己大意了,怎么可以,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
怒气陡然而升,他狠狠的说:“再去查!所有的监控录像通通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查!!不然你就别回来!”
小柯吓的冷汗直冒,“要是、要是人还在本地没有走呢?”
“我不管!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查了数日,依旧一无所获。她家里、她叔叔、所有与她有过关联的人,无一人知道她去向,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开了灯,家里清净的让人恐惧,穆衍森站在玄关发愣。
她不在,她竟是就这么不在不见了。就知道装乖哄骗他,明知他对她从来心软,什么都依着她,又这般狠心的骗他,说走就走!水迹无痕一般消失的无影踪,好狠的心!
走进书房,里面两张桌子,一张是他早前用的,桌面整整齐齐只有台电脑。另一张是特意买了给她用,小桌上乱糟糟的,堆满她写的字。一叠一叠,椅子还零零散散落了几张。平常她写的勤,见得多了也没怎么在意,走近了瞧,只见着最上面一张写了首诗,用墨锭压着,整齐的小楷,俊雅凌厉,一一翻下去,竟都是同一首。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最后一行,似写的很用力,墨迹萧瑟,无声晕开,带着某种朦胧喻意,像绝笔一般。几行字就这么在穆衍森眼中层层扩散、扩散,似化不开了。心尖毫无征兆的悸动,尖锐的抽痛了一下。仔细想来,近些日子她又多少反复无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恨自己大意,更恨她的绝情。孩子不肯要,连他,也一并抛弃了。
几滴水掉在宣纸上,纸质吸水能力极强,瞬间吸附进去,迅速地散了墨迹,将“别离”二字晕的模糊认不清。捏着眼前的一叠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一般,站立都有些困难,不得不伸手靠向桌子,寻了桌沿支撑,不停的喘气,用力呼吸,从喉咙一直撕扯着疼到心底,张了张嘴,又无声的卡回去,咬紧牙再没有一点声息。
他竟就这样强抑制着某种情绪,无声无息,站了一整夜。
亲自去机场看了当天所有的监控,硬是寻不到她的影子,像被人掐断了那时间段的记录,可看时间,又是对的。终是毫无线索。一下子想起衍柏,打电话她说在爷爷家中,穆衍森自己开了车一路闯红灯冲进大院。
进了客厅,以芯也在,正和老爷子下棋。穆衍森谁都不顾,只拉着妹妹到偏厅,张口便追问:“她走前有没有给你发什么信息?或是说过什么话?”
“啊?”穆衍柏狐疑了半天,反应过来,“没有啊,怎么了?”
“她没上飞机,人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就这么不见了。”他泄气,像唯一的希望也破灭。
“啊?!”穆衍柏张了张嘴巴,旋即只是叹气,“我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她就是吃定了我,真不该让她一个人走,真不该,我只是想她好过一点。”
穆衍柏沉默片刻,目光幽幽,劝他:“哥,不如算了,你捆着绑着,也没用的,不如放她走。”
眉宇间神色一凛,他本就压着火,瞬间升起更为巨大的一片怒意,“算了?怎么算了?如何能算了!放她走?那谁放了我!谁来放了我!!”
“你自己放了你自己!她跟咱们永远不是同类人!你放她自由,是给她最好的出路!”冰冷的话语突然就这么迎面朝他砸来,林以芯出现在偏厅的门边,侧脸变得冷漠,脸部线条绷紧。
穆衍森冷冷瞪着她,没有一丝温度和起伏,一字一顿,好似警告:“这种话,我不想再从你口里听到第二次。”
弦外之音仿佛是告诫谁都没资格说她苏酒一句半句的不是。林以芯如遭雷击,人前,她永远是颐指气使的神气样子,谁都不曾忍心这样凶狠的对她讲过话,却偏偏是他,还总是为了别人怨她辱她?!
她及其困难干巴巴的冷笑,“那就看你怎么把她找回来,她那么聪明,就怕你有天大的本事都找不回来。你越是找她越是躲得远,活该她就是个倒霉命!”
“林以芯,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你的忍耐,到此为止了!”
穆衍森甩手便走,全不顾老爷子在身后唤他。
他没有开车,一个人步履仓皇走出大院,四处空旷无人。沿途,一路走,一路疼。
别人对你不好,欺你辱你,那我呢?我待你如何用心你应该最清楚,为什么就可以做到那么冷漠孤绝,说走便消失的全无影踪,怎么就能够做到?
苏酒,你回来告诉我,我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能做到把心扔出去,踩了踏了,放在刀尖上割得血淋淋的都不喊一声疼,如何能够做到如此这般狠绝?
四肢大张,穆衍森倒在她常孤单坐着的那一片地毯上,不动弹,几秒钟后。忽然翻身就那么跪在地上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在顾家小店,点了她平常最爱吃的东西,却一口都吃不下,空腹灌了多少瓶酒也记不清了。吐到后面实在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在哪里干呕,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连着胆汁和胃一块都要给吐出来才甘心。
吐够了,翻身竟是又躺了下去,全不顾身旁一地狼籍,胡乱抹自己的脸,将它擦干净。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酒精和酸臭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整齐的,混乱,狼狈不堪,邋遢落魄的好似街边流浪汉。
角落里,她最喜欢那盏落地灯有些歪了,他爬过去,扶好,看不清楚也硬是要按照自己的视线摆放正。打开,关上,打开,又关上,刺花的灯泡闪了几闪,暖黄的光线下映出了他的暗影,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抱住灯座,仰着脸,说的哽咽:“酒儿,你不回来,也别把我忘了——”
穆衍森把脸深深埋在手臂里,很久以后,嘴里低低的如呓语般低声唤:“酒儿……酒儿……”一遍一遍,在唇边低吟,带着无限婉转的不舍与留恋,千千万万遍,唤她的名字,意识模糊中,仿佛看见她回来了,伸手,抓又抓不住,一碰就散了,只剩空气。
死死揪住心口,缩成一团,疼,心像是被人用锋利刀片狠狠刮最最深处的那一层皮肉,凌迟着他每一处肌肤神经。
眼里冰冷的东西终于是滑落下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头埋进膝盖仍掩不住那声音,整个手湿湿碌碌,晕开在肌肤上,酝出更大的疼痛来。
成长中无数的年年岁岁中,他从不曾为谁心痛成这样,直痛到骨髓里,恨不能毁了整个世界。很痛。真的很痛。
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呻/吟。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你知不知!
你不知道。
你走了。
消失了。
好狠……
第十四章
第40章 14——1
一年一年,晃眼而逝,又到年底,窗外大雪纷飞。穆衍森坐在偏厅看书,不远处丘丘坐在摇椅上玩游戏。
看得有些累,抬眼看了看窗外,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除了能感知到冬日里冷风的刺骨,其他三个季节几乎是分不清的,人忙的七荤八素,每日睡前已将醒来的事全部排满,恨不能24小时都用上,一刻也不停歇。总到了最冷的时节才恍悟,又是一年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过去。
丘丘调皮,跪在地上不知玩什么东西,跟着滚来滚去,仔细一瞧,是个小沙漏。滚到他脚边,丘丘姿势像只小动物趴在那里仰着小脸冲他笑。穆衍森蹲下,捡起沙漏,拿在手上放平,流沙滚动,一点一点,慢慢下滑,时光的流逝,亦是在眼前了,可若是想抓,却是怎么都留不住的。
“玩什么呢?”
穆衍森闻言站了起来,穆衍柏踮着脚愉悦的走进来,抱起丘丘,捏了捏他的鼻尖,“去厨房找爷爷,等着你去喝汤呢。”
“是!”丘丘像个小战士一样颇正经的敬了个礼,跑走了。
穆衍柏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沙漏,“难得你会陪着他玩,熬了汤,你去不去喝一点?”
他始终盯着手上的东西,来回把玩,淡淡地说,“不了。”
这些年早习惯他的寡言少语,穆衍柏也不多说,走到爷爷养的花旁边,听见他在背后开口问:“你说这沙漏要来回反复多少次才是六年?”
穆衍柏回头望着他,哥哥站在那里,微微弓着背,眼睑下一片阴影,不论隐藏得再好,都掩不住他身上淡淡的莫名郁悒。不是她敏感,是心里明了,这么多年,他终是忘不了。
“不知道,管它多少次呢。”穆衍柏指着花,“你看这千手观音开的多好。”
穆衍森没有回话,依旧摆弄着沙漏,仿佛很好玩,乐此不彼的。
见他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穆衍柏也不再说话,咬着嘴唇,伸手扶花盘上的纹路。这花,是二哥特意从香港拍卖会弄回来的,当是赔给爷爷。
那次以芯也不知是碰了二哥房里的什么东西,弄的他大发雷霆,以芯含泪跑走。他跑到门口蹲在那里将所有垃圾袋翻了个遍,衬衫前襟和手腕沾了污秽的东西也全不顾,只护着那样东西小心的用纸袋装起。她跟前跟后,隐约瞅见竟是张破旧的餐巾纸,上面似乎是写了什么东西,谁都不明白也不敢问。就那么当着长辈的面警告以后谁也不许碰他房里的任何东西,方婶打扫时也只敢清理下灰尘垃圾什么都不敢多看。脾气越来越坏,对以芯更是苛刻。隐约清楚他存着什么心思,爷爷来气怕以芯太委屈说了一句“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走都走了还念着!成心不让人好过!”正是那日夜里,她亲眼瞧着哥哥把那开得正好的童子面用手指尖一点点碾碎,疲惫而无望地说“这花早就该死了,留着有何用”。
为寻一个人,多少年不肯放弃,那人却终是杳无音信,仿若从不曾出现过,过去种种,如虚如幻。像困在一场梦境中,而做梦的人,一梦五六年,就是不愿自醒。
过了这一年,便是整整六年,他竟还不肯醒不肯忘。
“嗵”他轻轻将沙漏放到架子上,掀起衬衫袖子的边,看了一眼手表,“我该走了,你下午没事送丘丘去爸妈那里吧。”
“不是都放年假了,后天就过年了,你还要忙什么?”
“我去马场。”
一贯的惜字如金,说完便走。穆衍柏看着哥哥的背影,只轻叹一口气。
六年来,这个习惯也是雷打不动,只要是在本地,日里再忙都要去看他那宝贝一次。总听圈里的好友说她二哥怪,开那么好的马术俱乐部,什么品种的好马良驹不是应有尽有,却独独喜欢最差的那匹。心里实在好奇她跟着去俱乐部看过几次,见那马,果真是品种很差,除了能拉车怕是再什么别的大用处,一点不值钱。可他偏就当个挚宝似的,专门请了个私人饲养员精心照料,马老了生病自然是在所难免,稍有一点不周全就要大发怒火,有时看着精神不那么好他也要生气,弄得饲养员有苦难言,换了一个又一个。只听他叫那马“当归”,对旁人总是冷言冷语,对着匹马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