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结正在慢慢聚集,就连偶尔低头瞥见屏幕上的那一角时钟,也会突然觉益撞葬的焦躁不安。
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聂彬秘书那里的通知,那个他本以为只要花上一个多小时便可以结束的报告会议因为其中的一些突然状况却是被大大的延长了。而他叫秘书打电话给何笑的本意是带着几分无奈的,可是当这一番被秘书小姐原封不动的返回进何笑耳朵里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不可思议的庆幸。
何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话筒旁边跳跃着对那一头的秘书小姐说“谢谢”,那仿佛松了一口气式的语气连自己听着都有些觉得愧疚。不过她终归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等聂彬结束了一起回家,只刚过下班时间几分钟,她便关了电脑,乘电梯至地下车库去取了车。
可是当她驱车绕过停车场里的一个个弯道,打了右转灯重新驶上主路,往家的方向开了一大段时候才突然想到,今晚东东因为要去参加一个和他要好的小朋友的生日party是不回来吃饭的,并且因为那位家长许诺会一放学就将所有邀请的,小朋友都一起接回去,所以他们便也顺着人情给那位保姆阿姨放了一整天的假。
她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自己做饭来吃,也不想一个人对着那一间黑乎乎冷冰冰的大房子。握着方向盘思及此处,最后还是决定转向去这个城市中那一片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去解决今天的晚饭。
商业街仿佛终年都是那样,就算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工作日,不是节假日也根本和任何纪念日搭上边,但它却仍旧可以被布置的灯火通明,五彩缤纷。
停下车重新站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热闹的仿佛连冬日里凛冽的空气也突然暖和了许多。何笑很用力的吸了一个口气,然后有些高兴的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总算在这吵吵闹闹的气氛里,稍好了一些。
一个人的晚饭自然也不会特意去挑那样昂贵且以情调着称的馆子,而这条街是自何笑出生的时候便在了,虽然几十年来也并不是没有变化,但好在她喜欢的那几家老字号的吃食店,倒是幸运的全都还在那里。
她最后选了离她的停车位最近的那家馄饨店进去,热腾腾的馄饨或上几碟清爽的小配菜,在这泛着寒意的冬日里,显得颇合广大消费者的心意。现下这个时候又正当是吃饭的时间,何笑进去的时候所有的座位几乎都已经坐满了,转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刚吃完离开的空位。
而和她拼桌而食的正好是一对小情侣,何笑看见他们两个人点了不同馅儿的馄饨,拿着勺子互相分享着来吃。这其实也并不算是一种多好的办法,舀来舀去的次数多了,那两碗馄饨汤便也看上去变的有些浑浊。四周的桌面上,也溅出了些许汤汁与肉馅,若是用那些有了钱便喜欢抬高了眼光摆架子的那些所谓的富人看到了,必定会笑他们这样的动作寒酸。
然而在这外面寒风料峭的冬日里,能够坐在这一间热乎乎的馄饨店里,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整顿的晚餐,当这样的场景跳进何笑眼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在这张既没有漂亮的蜡烛,也没有配着淡紫色红酒,甚至是坐着都显得有些拥挤的小桌子上,这两个人脸上所展现出的幸福,却是比所有用金钱堆砌出的笑容都要真实明媚的多。
好在等了一会儿后,何笑点的那一份虾仁肉馅的馄饨便也到了,她拿起碗里的勺子细细的一个一个的尝了。其实味道并役有变,然而舀起一只混了汤汁咽进嘴里,相较于身边的那一对情侣,或许是因为,心境变了,于是尝出来的味道,便也远不及记忆中的那般好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然这条街道沫在一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算日头已经落下,外面的风景也依然亮如白昼。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过因为有那一扇厚厚的落地玻璃隔着,所以就算那一边其实也是嘈杂的声音一片,在何笑这个位置望过去的时侯,却觉得是一片悠然的静。
何笑坐在那里望了许久,街上的人流是那样的多,有嬉笑着从窗边跑开的孩子,也有互相搀扶着的步履蹒跚的老人,不过最多的,还是并肩走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或说或笑。在那样难得的青春里,都是活的那么真实。其中有一对青年男女,十七八九岁的年龄,当先的男孩子牵着女孩子,也在往这家馄饨店里带。
何笑搅着勺下的那一碗饺子,将目光从那一对青年男女的身上收回来,默默的垂下眼帘,只觉得明明自己下意识的逃避,记忆还是不经意的从那里带着些微的疼痛流淌了出来。
就像这家馄饨店一般,虽说开了大约在A市开了大约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名声也并不是没有,但她真正来这里吃的那次,却是梁墨城带她过来的。
那个时候,她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他却只是一个清苦的几乎一无所有的大学生。明明怎么看都是不搭的组合,却偏偏是在她一个人固执的倔脾气下凑在了一起。然而就算是勉强凑在了一起,她终归也是不能直接将他带进自己的那个圈子里去,所以在一般仅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里,只是因为她是先喜欢上对方的那个人,在绝大部分的事情中,便只能理所应当的退步。
就算她原本并没有多喜欢这个总把肉和菜全都绞碎在一张皮子里的食物,只因为他特别的喜欢这家店,因此两人来这里一起吃饭的次数便也变的特别的多。
年少时的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光阴胜过饭桌上的所有吃食,以为只要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最最幸福的时光。却没有想到当时光流转到现在这个时刻,所有的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几番虚情假意,暗算阴谋,唯一还保留着的,竟是这一款虾仁馅的馄饨!
过去喜欢的人变成了尖锐的仇人,而不喜欢的这一种吃食,却反而成为了过去唯一剩下的缅怀。这是多么的讽刺!
“小姐,您旁边还有别的客人吗?”最终还是一旁服务员的声音将她从那一片灰暗的过往回忆中给拉了出来,她有些迷茫的转头,才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之前的那一对小情侣已经吃完离开了。
“啊……役有。”慢半拍的回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那位服务员小姐笑了笑,才重新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那一碗已经半凉的馄饨上去。
她听见那位服务员得了她的应答转过去招呼其他正在找位子的客人过来,于是接着便有脚步声传过来,然后在她对面的那个位置上停住,顿了一下,坐了下来。
明明那个人并役有讲话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然而在他坐下的那一瞬,仿佛感应一般,她顿住手中汤勺里馄饨,鬼使神差的暮然抬了一下头。
再熟悉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端着馄饨碗面对面而坐,就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只是如今这样的场景,带给何笑的却不再是喜悦,而是惊吓。
“梁……墨城?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卷 Chapter 61
作者:黑眼圈粉粉
何笑的声音在那一刹那扬的高而尖锐,就算是在这间人声鼎沸的馄饨店里,也一时惹得周围的食客们纷纷闻声回头。而因梁墨城因为久找不到座位,便是直接去馄饨的窗口那里取了,随着服务生小姐指引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方硕大的乘着馄饨碗的餐盘。
想来他也是同她一样刚下班不久,身上罩着的那件西装都还没有来得及脱下,不菲的材质配上笔挺的样式,站在这间馄饨店里,怎么看显得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起初听见何笑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觉,而等到下一秒抬眼望见面前那人真切的模样时,脸上的表情却是猛的一怔。缓了几秒,才俯下身放下手中的那一晚馄饨答道,“原来我们今天竟是这样的巧。”
本以为他与她若是再次遇见,不论在什么场合之下,关系都只会是敌对的,却役有想到,他竟然还可以这样轻松的同她打招呼。她嘴里本还含着半个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馄饨,听见他话里面最后那个带着似笑非笑意味的“巧”字,那半口馄饨竟生生的在咽喉中卡了一下。狼狈的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咽了下去。
然他这顿晚饭将与她面对而坐却已成定局,她因梗着脖子,倒弄的立马起身离开也不行,继续将碗里的东西吃完也不能够。而一时半会又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他的话才好,张口无语,只能继续梗着脖子顿在那里。
不过就算口头上没有所表示,望过去的眼神也依旧是不善的。这一切梁墨城明明都看在眼底,但是却一点也不为所动,除了刚开始坐下的那一眼,后面余下的好长时间,全都保持着独自埋头吃碗里馄饨的动作。
他吃完一个馄饨,便去碗里舀上一勺汤来喝,刚开始还有些烫,他也会抿着唇吹两下。握着勺子的右手在汤碗上方停顿,修长的食指握住勺柄,无名指和小指则会在稍有晃动的时候在后面微微翘起。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很久以前的何笑很喜欢他那一双细长白哲的指骨,外观那么漂亮,我上去的时候,在指腹间却能摸索出一层薄薄的细茧,宽大而温暖。
只是当原先所有的美好被全部颠覆,再碰触到有关那一切的时候,暖意已散,唯一剩下的便只有阵阵刺痛。
“业界不是都传梁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连见一面的功夫都难如登天。怎么今儿个倒是这么有功夫会来这里吃东西呢?”
在第一瞬的惊讶慌乱消散后,何笑终也镇定了下来。重新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半凉的温度,虽早已步入刚出锅时的那样滚烫可口,但她还是照样端起来,一个一个的把里面剩下的馄饨用勺子舀着,不紧不慢的送进嘴里。直到最后一个被吃完,她拎起腿上的皮包从位置上站起来,才仿佛心满意足的抿了一下嘴巴,再次望向对面的梁墨城,嘲讽的话语却说的仿若是饭饱后意兴阑珊的闲话。
梁墨城的手随着她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才重新将头抬了起来。此时她站着,而他坐着,就算他的身量实际要比她高出很多,在这样姿势下,他终也还是,仰起头颅,仰望了她。然而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时候,却并役有预想中的优越感。
于是她决定旋身走开,他却陡然有了反应,她停下来,感觉手腕的地方被拉住。其实他这一下的力道用的并不大,只是十指松松的握住,役有疼痛,也没有很拽,感觉的器官渗过皮肤,只有那掌心中丝丝枯稠的汗意。
“何笑。”他终于又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几乎和她回来重逢后的每一次一样,所有的话,都一定要拖到最后。她背对着他而站,心里面的决定并没有变,但那张一直沉默着的脸还是在这一声名字之后忍不住微微动容。
“你明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的不是吗?”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在这片嘈杂的馄饨馆子里,都还役等到散进空气之中,便淹没在了来来往往的人声之中。她以为他终会开口来求她一声,但实际上,他却并役有这么做。
微微发汗的掌心圈起她的手腕,也不过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固定好面上的表情回过头去重新看他一眼,那只手掌便已然松了开来。无力的贴着塑料椅子的边角垂着,同他那隐在已经发凉了的馄饨碗后面的笑容一样,都是沧凉凉的。
“我倒是今天才发现,原来当年做什么都不择手段的梁先生,在如今也变得有了铮铮铁骨了呢?”何笑嗤笑,然说话的语气却还是淡淡然的。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在这店里用餐的大多数客人一样,只是友善的朋友关系而已。
“呵……”他的眼眸随着声音颤了一颤,眼角随着弧度上斜,弯成的弧度很好看,唯有那一双黑的惊人的眸子里,找不到笑意,“若是我现在真的求了你,那你会不会,开口让聂彬放我一下?”
“你说呢?”何笑依旧站在那里,收敛目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都对,而她之前勉强固定出的那一抹所谓的淡然笑意,终于也在这一句句话里,丝丝崩裂开来。
“你应该明白,聂彬如今这样在每一个顶目上都宁愿出上再高的价格也要从我手上抢走生意,就算他是仗着莫氏雄厚的资金,可是东岩也终归也不是软柿子,这样不计后果的拼法,就算东岩真的可以被他逼到破产,我相信他在莫氏的地位也一样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反而对梁先生这般大度的提点说一声谢谢?”一声冷哼,何笑却是不怒反笑,然手掌中无意识抓紧的皮包袋子还是暴露出了她此时的不平静。眼睛的焦距再一次移到梁墨城的脸上,并不是之前很多次时候所散出的熊熊怒意。
他接着听见何笑这样一字一句的对他说,“请不要什么时候都把聂彬扯进来,我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