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也知道,这种事还是低调为好,我连婚礼都没办,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佟薇一肚子的酸话,立即没了说的机会,她还想借着吃饭的机会好好刺激一下简白珂,如今看来,敌人成了假想敌,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幻灭感,还觉得有些丢人,对敌人的真实力量估计不足,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那恭喜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白珂姐的先生……”
她负隅顽抗,沈澈是官员之子,虽说沈家如今式微,但好歹他是医学界青年才俊,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简白珂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简白珂笑着低下头,并不直接回答,心里却是想,单说范墨存那古怪别扭的性子,岂是别人说想见见他就能见的?
“小薇,菜凉了,多吃点儿。”
沈澈忽然出声,阻止了佟薇的继续发问,她涨红了脸看看他,终于识时务地闭嘴了。接下来便是沉默,令人难堪而又窘迫的沉默。
“佟薇,沈澈,这杯酒我敬你们。”
简白珂满上酒杯,她还是第一次喝这文人口中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琥珀色的液体澄净透亮,想来应该不算烈酒。
“有句话可能听着不好听,但我还是想说,以后你们感情好坏,自然是和我没关系。佟薇,我和沈澈上学那会儿确实是在一起过,不过你也犯不上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再说事儿,我已经结婚了,不管自己婚姻经营得如何,都不会再插足他人的感情。正好今天把话说开了,也算是消除了彼此的猜忌,祝你们幸福开心。”
说完,她举高酒杯,仰头喝干,将杯底朝下示意了一下。
“嘿嘿,白珂姐,你真是多心了也说远了……”
佟薇有些悻悻,赶紧出声,又伸长手臂将她的杯子满上,嘴里念叨着:“我哪能那样猜忌你呢,都过去的事情了,我那时候不懂事儿嘛。接下来咱们一个组里生活两三个月,还得叫白珂姐多操心多担待不是,来,这杯我敬你,你既是我的学姐,也是我的前辈!”
见她主动举杯,简白珂也不好拒绝,那酒入口绵软,好在味道却不赖。她面上带笑,心里却很清楚佟薇这是主动示好,但她早先的心思确实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故意算计好时间让她撞到休息室里的那一幕。
只这一件事,简白珂就深切地体会到,凡事伤心与否,大半取决于你自己,当时的她有那么浅浅的难受,是因为她还放不下沈澈,若是早就对他没了感情,想必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绝不会多往心里去。
斜睨着两个女人喝酒的沈澈,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
一顿饭下来,菜几乎无人动,一坛上好的老酒倒是喝得几乎不剩,多是进了佟薇和简白珂的肚。
“我先送她回去,她有些多了。要不要帮你叫辆车?”
简白珂摇摇头,沈澈也不多客套,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离开。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黑色的车在眼里逐渐变小,成了一个小黑点,又最终消失不见,她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走出来,小风一吹,酒意竟浮了上来,有些上头,这酒具有诱人的馥郁芳香,极容易令人不自觉地贪杯,后劲儿却极大,简白珂又是空腹饮酒,这会儿便有些头疼。
她沿着路边往前走,走得很慢,美其名曰安慰自己这是在看山观水,只是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她没化妆,也无所谓地伸手去揉眼睛,越揉眼泪越多,索性就停下来,捂住脸。
伤心?算不上;委屈?也没有。只是很想哭一哭,权当任性一回。可能谁都有过这样的放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你不是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怎么,一坛酒,喝完没成尿,成泪了?”
简白珂一惊,急急回头,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赶紧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找到平衡站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吐了,我怕她弄脏我一身,交给司机送回去了。”
沈澈就在她身后,却丝毫没有伸手扶她的意思,语气也很冷淡。
是的,他有轻微的洁癖,最讨厌喝过酒的人往自己身上靠,简白珂点点头,抬手轻拍了两下脸颊,摸着很烫很热。
温柔在左边,深情在右边,事实却是,她此刻站在不左不右的位置上,孤芳自赏好不落寞。
“你回来找我有话说?”
她眯眼,试图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楚一些,不时晃一下脑袋,那是人影有些模糊,一变二二变四,她只好拼命聚拢眼神。
“别眨了,你那不是抛媚眼儿,是眼睛抽筋。站不稳就不要乱动,等我过去。”
沈澈有些嫌恶地迈步,几步上前,握住了简白珂的手,她一颤,终究没推开。
“我陪你坐一会儿吧,醒醒酒。”
路边有石头制的长椅,简白珂被沈澈拽着,半拉半抱坐下来,她确实有些站不住了,头沉得像铅块儿,没想到这酒堪比老白干儿。
“难受就靠过来。”
见她一个劲儿地把头倾向另一边,似乎在躲避着和自己的肢体接触,沈澈心头五味杂陈,伸手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简白珂挣了一下,觉得这样确实舒服些,于是没再躲。
因为挨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那味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变,有种人非但依旧物是的感觉,简白珂的眼泪一下就奇迹般地止住了。
“白珂,我有事跟你说,你……你现在能听清我的话吗?”
察觉到她靠着自己迷迷糊糊的,沈澈赶紧拍了拍简白珂的肩,他想,有些话,若是不能趁热打铁一口气说出来,自己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了。面对她,他总是有太多迟疑。
“唔……嗯?”
简白珂闭着眼,皱眉吐出一口气,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见了我妈妈,她跟我说了一些事,说这些年来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又涉及她自己的隐私,所以她张不开这个嘴,叫我挑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择日不如撞日,白珂,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听好了?”
她缩在他肩头微微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沈澈摸了摸她的脸,上面还有没干的泪痕,叹气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失手伤了我爸爸,他醒来后为什么没追究我的责任?因为他欠我妈妈的,我妈妈跟了他守了半辈子活寡,是他当初求我妈从孤儿院抱回一个两个多月的弃婴,然后装作是自己的孩子,来掩饰他的病!我就是那个弃婴……”
简白珂瞠目,酒也醒了大半,坐直身子惊讶道:“你说什么?你、你根本不是沈天明的儿子?!”
说是如五雷轰顶也不算为过,她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出现幻听,伸手掐了一把沈澈的脸颊,狠狠收紧手指,看他疼得眼角一抽/搐,这才确信是真的,一时间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整张脸的表情很是诡异。
沈天明自那件事头部受伤后,便终日郁郁,距离那年春节还有十几天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过世,当时还不到五十岁。但他却对当日酒店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也没有追究沈澈和简白珂的责任,一个人把事情全都压了下来。两个人当时都不解,简白珂报了仇理应心头畅快,但却明白自己和沈澈是再没可能了,不禁痛苦不堪;沈澈则是悔不当初,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于是他索性在一个深夜离开了家,从此下落不明,一走就是三年多。
如今他回国,向母亲问出了真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轻松的,因为他欣喜地意识到,可以不用再背负着爱的人是自己家的仇人这一事实。
“所以说,你跟沈家没关系,你跟沈天明没关系,你跟我爸爸的案子也没关系……”
她手指滑过沈澈的脸颊,眼神迷蒙,他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凑到唇边,轻啄了一下,缓慢却坚定地点头。
“白珂,我们之间,没有障碍了
37、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2) ...
,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她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仓惶地抽回自己的手,结巴道:“你、你不是和佟薇订婚了?”
沈澈哼了一声,捧住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一本正经道:“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今晚会见我吗?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对你强来?比如在电梯里敲晕你,扛回自己房间什么的,而不是现在这么客客气气邀你出来吃饭聊天?”
她愕然,早知道沈澈对佟薇不是真心,没想到他利用得如此彻底,佟薇对他是真的一往情深,他却一丝怜悯也无,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见她不答,沈澈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原本轻轻托着简白珂脸颊的手也微微施了力,追问道:“白珂,白珂?难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就算在一起,也不用承受良心的谴责了,我不是害你父亲入狱的人的儿子,你也没害我父亲受伤,两不相欠,懂了?”
简白珂被他捏得吃痛,机械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如他那般兴奋开怀。
见她脸上被自己勒出几道红痕,沈澈赶紧松手,拥她入怀,闭眼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出国吧,我可以介绍美国最好的医生为你母亲进行诊治,在那边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
简白珂实在不愿打断他的美好憧憬,但却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沈澈,你是知道的,我、我结婚了!”
他猛睁眼,按住她的肩,眼中似有恼怒,“我知道,但你爱他吗?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能够出名赚钱,难道不是?既然现在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不离婚?”
她被他的连番发问给噎住,一时间讷讷不成言,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简白珂的沉默,却令沈澈误会了,他原本极自信,将这里面的真相说与她听,两人便又能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不想,因为范墨存的存在,他的爱人在犹豫,甚至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来。
“怎么,因为他有钱有权,你舍不得了?也对,如今我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充其量一个医生,你顶着‘影后’的头衔,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你怕跟了我吃苦是吧?”
沈澈眼里滑过刺痛,他曾经是骄傲的人,如今也是,所以才不惜自我挖苦讽刺,敢于自嘲的人,其实都是脆弱的人。
简白珂摇摇头,为了他这番话感到心酸不已,她颤声开口道:“沈澈,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非要这么说我,我和你听了都难受。你又是何苦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来折磨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两人恋爱不久的寒假,迎来了第一个情人节,其实沈澈手里的钱虽多,但大多用来吃喝玩乐,等他反应过来该给女朋友攒钱买点儿像样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
2月14日当天,简白珂挽着他的手进了家金店,一个个柜台俯身看过去。沈澈紧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