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简白珂便在摆着自己名牌的位置上落座,眼神落在前方某一点,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好像在认真听着厂商对新车做讲解,其实早就神游太虚了。直到不可避免的提问环节到来,她只好摆正话筒,微笑着等着各类或刁钻或八卦的问题。
“谢谢,我想问的是,最近有些传言,不知道白珂有没有听说?”
一个短发女记者率先出声,问题根本和车没关系,宁宁欲阻止,简白珂却快了一步,诚实道:“没有啊。”
她有点儿呆的表情叫在场的男记者们特别喜欢,众人迸出轻笑,又是一阵闪烁,可能也不排除私人珍藏的可能。
女记者有些尴尬,顿了顿,握紧话筒继续追问道:“有传闻说白珂被富商包养了,还请白珂跟我们说一说……”
坐在一边的总监的汉语水平根本听不懂这些,他见大家还都挺乐呵,也笑呵呵地盯着简白珂,不太清楚站在一边的她的助理为什么一脸焦躁无奈。
“是嘛?我不知道啊,他们说给我多少钱啊?”简白珂忽然莫名地心情大好,想起那天晚上范墨元一个大老爷们一个不留神被自己推到浴缸里的狼狈样子,就特别想笑。她还真是咸鱼翻身了,之前没红的时候想要个绯闻都没有,现在则是都成长到被包养了。
“有传闻说是一百万……”女记者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只能咬着牙死扛。
一片哗然中,就看简白珂扭过头去,与身边的外国总监耳语了几句,她的手捂着话筒,大家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简白珂坐正了,没等开口,自己先笑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问贝恩德先生能不能说一下我的出场费,他说可以。我不妨在这里跟各位说,今天我的出场费是85万,我觉得如果你们是我,也绝对不会为了100万就把自己卖了。这消息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我只能说,编这个假消息的人恐怕没见过钱吧?”
之后的提问都比较中规中矩了,简白珂三言两语搪过去,前后一共出现了才不到20分钟,就在宁宁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从会议厅后面的通道回到休息室。刚一推开门,大家就嗅到一股甜香,只见休息室的桌上,摆着一大捧花束,不过那味道闻上去并不是花粉的味道。
“哎哎,白珂姐花粉过敏呢,赶紧拿出去。”
宁宁快步上前,走近一看,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正好简白珂也掩着鼻子走过来了。
“谁送过来的呀?”
奇怪,她来上海出席代言活动,事先也没告诉谁啊,凯文虽然有事没过来需要“请罪”,但也知道她过敏,不可能送花。
“署名就一个字,范。”
宁宁把“花束”里的卡片抽出来,递给简白珂,她接过来,瞟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这一捧花束形状的巧克力。不是情人节夜晚街头卖的插着几枚费列罗的那种,花纸层层精心包裹的十一朵花全都是手工制成的巧克力花,花瓣花蕊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略带苦味儿的香气很是纯正浓郁。
简白珂捻起那卡片,看着那个洒脱不羁的字,蹙眉自嘲道:“范?范大还是范二?不写清,这‘人情’我是欠谁的啊。”
正念叨着,门被人礼貌地叩开,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男子捧着个方形的礼盒站在门口,恭敬道:“简小姐,这是范先生为您准备的礼服,希望您能穿着它出席今晚的慈善晚宴。”
说罢,他掀开纸盒,只见一件浅香槟色的礼服整齐地叠放在里面。
简白珂看了看,终于明白此“范”非彼“范”,不由得摇摇头,含笑道:“可惜,灰姑娘有了衣裳,还是没有水晶鞋……”
话音未落,有道颀长身影赫然出现在服务生身后,来人打断了她的话。
“水晶鞋没有,‘破鞋’要不?”
范墨存一手插在西裤口袋,另一手拎着一双高跟鞋,不疾不徐走过来,一副纡尊降贵的表情,蹲下来,叫简白珂站稳,捧起她的脚。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看着她阴沉着一张脸,范墨存面露不悦,仰着头梗着脖子问道,他都这么“浪漫”了,这可是问了多少个战友,大家集思广益,出谋划策的结果。
“你那是什么话?”
简白珂气坏了,主要是范墨存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对“破鞋”这个词格外敏感。
万分愤怒之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桌上的巧克力花束,用力砸向范墨存。
“简白珂!我他妈惯着你了是吧?!”
范墨存正低头给她换鞋,冷不丁给砸个正着,顿时脸红脖粗,咆哮出声。
简白珂斜眼瞅瞅他,没出声,眼底同时混着气愤和得意。
幸好,早在范墨存进来时,宁宁就把闲杂人等都轰出去了,自己也从外面把门关上了,没人看到这狼狈的一幕。
23、这男女间,稀奇古怪的爱和喜欢(3) ...
晚上七点,慈善晚宴准时开始,7楼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与其说是有钱人越来越心善了,不如说是他们越来越闲,莫怪简白珂将如今的人心想得太龌龊,世态本就炎凉如此,世人偏好锦上添花,却吝啬于雪中送炭。
她当然记得,多年以前,逢年过节,家中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各地的官员踩烂,那些人脸上或巴结或讨好的笑容看起来令人有些腻歪反胃。然而同样也正是这些人,在她父亲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之后,冷酷得叫人心惊,似乎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予。
那年她不过十五岁,眨眼间天堂到地狱。其实也没觉得以前多么好,只是凡事都需要有对比,有对比才有发现,狠狠地坠落,才知道过去那种公主般的生活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简白珂华服艳妆,眉目含笑,不时颔首,与其他宾客点头致意,然而她早已在心中将这些人的虚伪面具嘲笑了千百遍。她并不看低他们,因她自己也是个虚伪至极攻于心计的女人。在这样割裂了严苛现实的美妙夜晚,她只能低头,将唇抿过盛着淡金色香槟的酒杯。
“你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宴会了,可我还是很怀念你当年在会所走廊探着脚尖踢人的模样儿。”
端着杯的手一紧,简白珂转过头来,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范墨存,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叹气,她怎么能险些忽略掉,身边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
“没办法,装逼这种事,久了也上瘾,架子端久了,还真就放不下来了。”
简白珂从他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翘着手指仔细敲了敲那闪亮的指甲,心头忿忿,来的路上宁宁还说下午能睡两个小时,然而做了美甲做了头发,再化妆换衣,距离晚宴正式开始时间刚刚好,她只在座位上打了个不痛不痒的瞌睡!
范墨存斜着眼睛,因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最终落在她胸口的一片白腻处,闪了闪,似乎幽深中更见幽深。都说女人要有事业线,过去追求“胸中有丘壑”,如今世道变了,需要“胸前有丘壑”才行。这一道深沟另一头联系着的可是媒体的曝光率,是以不论是天然美还是后天隆,女星出场,势必要低胸加挤奶。
“你成心拿话噎我,是吧?”
他一边打量了下到场的宾客,一边环住简白珂的肩,小声在她耳边念叨。那股夹着酒味儿的热气就缠绕在她耳边,痒痒的,她不自在地避过头去,有一丝尴尬。
“你愿意玩就继续,我点个卯就走。”
她想挣脱,却不敢动作太大,引来别人的注目。况且,出于女性的直觉,简白珂已经察觉到,似乎有道灼热的视线,从她进入会场后,就不动声色地胶着在她身上。
简白珂说的不假,她是受代言的厂商邀请,来这边充门面的。说实话,中国人大多习惯了认可欧洲的汽车,所以这个美国牌子想打入中国市场很是下了一番心思,为此不惜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地将发布会和慈善晚宴结合起来,大肆宣传炒作,噱头是将一定比例的销售额捐给中国西北地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童,提供一部分手术费用,并且建立基金会,长期筹募。
不管怎么说,中国人还是吃这一套的,她环视一圈,只见本地的旧旺和新贵都来了不少。上海本就是一座从不缺少宴会的城市,所谓的上流圈子里的人,恐怕一天24小时有一半时间都泡在各种party里,游刃有余无法自拔,早已习惯咽下一口酒,吻上陌生人。
“我订的房间能欣赏到全上海最美的夜景,还有一瓶不错的酒,你若是困了就假装醉倒在我怀里。这个提议怎么样?”
相比于她的不冷不淡,范墨存反倒是有些谄媚,捏着她的手腕不放。他也不知道为何,今晚莫名地有些忐忑,似乎有一口气哽住,不上不下堵在胸腔里,两个字,憋闷。
“除非还有下酒菜,否则一切免谈。”她反手,以同样的姿势捏住他的手腕,冲他一笑。
范墨存正要开口,忽然,两人前方爆发出一阵掌声,原来是台上的司仪宣布,接下来由基金会的执行理事长讲话。
他们两个人从入场后就一直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特意避开了人群,这一来,听的看的便都有些不方便。简白珂最烦这种例行公事的讲话,又臭又长,乏善可陈,于是朝范墨存抛过去一个眼神,准备提前退场。
范墨存看得明白,了然一笑,那神情竟有几分狡黠和期待。
简白珂刚转了身,一阵嗡鸣从身旁的巨大音箱里传出来,等她听清接下来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的脚立即迈不了步子了。
她的爱情源于一场精心的算计,一次蓄谋已久的报复,但是她不够聪明,没有守住一颗心。男女游戏里,最忌讳不该去爱,却偏偏爱上,她硬生生地犯了大忌。
这场伤痛的赋予者,叫做沈澈,一个音讯全无刚好三年零两个月的男人。
而此刻,他摇身一变,成了某基金会的理事长,兼任医疗顾问。原来,他用三年时间去改行学医,相比之下,她却狼狈得在泥淖中打了一个滚儿,依旧愚蠢至极。
他的声音是熟悉的,尽管经由麦克放大了很多倍,依旧是昔日的淡然。他向与会者详细地介绍了基金会的各项细则和未来方向,引得到场者无不准备倾囊而出,捐出一笔善款来。
“呦,这理事长真年轻哎。”
蓦地,耳边传来范墨存的声音,他自然察觉到身边女人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审视了片刻她脸上似愕然似惊喜的神色,之前那抹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简白珂顾不上那许多,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结巴道:“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她踉跄一下,转身就跑,脚上细高根的鞋一歪,眼看要跌倒,范墨存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她,目光深邃。
“别忘了你刚答应了什么。”
他压低声,说完,便松开了手,简白珂一怔,情不自禁地又看向台上,好像下了好大决心,才咬唇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