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间歇精神病患者,对不起。”苏以荷弯下腰,深深地鞠躬,头发粘着脖颈滑下湿湿的弧度。
ZOE眼里沉痛地看着女人低低俯下去的身子,谦卑的模样,让心中的猜测成了真。
真的是为了他。
“对不起......我可以...赔偿。”苏以荷的声音又重复,带着被凉水冲出的鼻音,颤动着肩膀。
该来的,是阳光承接的今日,该走的,是昨夜的荒唐暗影。
可是,ZOE料想不到她的表情,该有的歇斯底里,或者再次的揪心的疯狂。
却原来,都不是。
这女人,像是总是正好地知道,怎么样让他更疼入骨髓。
活该的是他,糟蹋了的就是这么柔软脆弱的心。
不该是这么行进的。ZOE抿着薄唇,眼里蒙上了薄雾色。
ZOE没有说话,女人吸了口气,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容恒...是谁?”
“是你的谁?”
ZOE清清淡淡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让苏以荷止住了步子,凝固了背影。
这么卑贱地说着她的痛处,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自己的不堪。
不就是因为,曾经,他也姓容么。
她的阿恒真的是他阔别多年纠结怨恨的哥哥呵。
那个陌生了十多个年月在容家葬送了青春的哥哥。
睫毛颤了颤,“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苏以荷这样说着的时候,声音坚定地连背影都挺直了。
ZOE感觉心中隐隐的一痛,深吸了一口气,敛下神色复杂的眼眸。
走上前,不管女人平静地抗拒,一把抱起了她,任她在怀里挣扎抗拒,几乎颤抖了声音一直地拒绝,抗拒。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苏以荷一句一句地要求,口气毫不示弱地强自生硬。
“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啪!
苏以荷抬起头,眼中忽闪着湿意,男人胳膊死死地将她桎梏着。抬起手,羞辱和恼怒一并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ZOE低下头,固执地不松手,和她对视,看尽她的细致眉眼中的气恼和悲悯。
苏以荷抽回手,生猛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让人心痛的相似,除了年轮些微的印记,找不出半点分辨的毫无瑕疵俊逸的脸。
削薄的吻过她无数次的微微泛着固执的嘴角。
最容易让她失控的容颜。
也最容易狠不下心去伤害的薄雾覆盖的眉眼。
她此生最怕看到的,莫过于此了。
ZOE强硬地任她痛恨,抱着她的手丝毫地不放松,这样横抱着,在服务员和门外保镖的惊异中,在她坚韧的抗拒中,不松手。
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苏以荷死死地拽住了电梯开了的一扇门的边缘。手指嵌在铁框上头,被水软化了的指甲翻卷上来,血色被挤压掉,剩下全然的白色,苍白隐痛。盯着地面看直了目光,坚定了不放。
ZOE低头看她的侧脸,唇色被冻得微微的浅白,脸上沉静地绯色和空气隔起了一道屏障,倔强地抿着嘴角,无声地对抗。
看了眼电梯外面着急地等待进来的人,ZOE微微弯了腰,轻柔的力度将她放在地上。
苏以荷站在地上,就往前面走,一步一步把痛楚全然埋藏,脚步加快,催命一样,走出距离,越来越远。
看着她的抗拒,ZOE放缓了脚步。
她是躲着他的,他原地不动,她就不必如此地仓皇地挣脱。
可是,怎么才能原地不动,看着她险些踉跄的脚步,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转身。
苏以荷踉跄着扶住了酒店门前的暗黑色雕花铁柱,掏出了手机,指尖刮着键盘生疼。
“喂!喂!苏以荷!你在哪里,你没有事吧!?”电话一拨通,关玥那边焦急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
苏以荷想到自己嗓音的嘶哑,略微调整了才说,“关医生,没事。”
“关医生,去家里帮我看着容忻好么,还有,让小北早些北京去,我暂时不回去,我...要去那里。”
关玥沉默了半响,呼吸滞了一下,嗓音里透出一股子无奈,“好......你放心地去吧。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嗯,我会的.......”苏以荷说完,摁断了电话。
低着头摁下一则短信,显示出信件已发送的图标。苏以荷才啪地合上了手机盖子,看了一眼车来车往的马路,向人流中艰难地奔走。
走到斑马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苏以荷转身眼角的余光里静默在一旁站着的男人。
苏以荷走回去,看着地下的水泥路面上男人坚定的脚步,“别跟着我,求你了。”
苏以荷说完,闭上眼抬起头,睁开来。
无法形容那种眼神。
掺杂了太多过于浓烈的东西,像硫酸一样可以腐蚀溃烂许多的心底的哀伤。
怀念和排斥,自责和怨恨,眷念和逃避。
一张脸端详出两种情思。
她极为挣扎地抬起头,像是透过他的脸去悼念心中沉睡的人,穿过灵魂,看出了深切的念想。
这么近距离地,在明媚地晨光下怀念那人的音容笑貌,刺眼的阳光打在男子俊逸的脸上,被反射回来的光亮刺痛了苏以荷的眼。
仓皇地转过头,径自走开,把唯一可以悼念的音容抛却在脑后,远远地丢在人群里。
该是再也不会遇到这么肖像的人了吧,这辈子。
苏以荷诀别一样地逃离,步子虚浮地奔向过往的公车站牌.......
她急切地想去。千里之外的初夏蜂蝶乱舞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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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祭奠(下) ...
(干嘛生做一模一样,当初我错过了你,执着上了容恒,这回苏以荷又迷上你了,我要吃醋了!美人当前,温软私语,梨花落泪,你能把持得住吗?!”)
《想着我的爱人》
我在路上走着
想着我的爱人
我坐下来吃饭
想着我的爱人
我睡觉
想着我的爱人
我想我的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他肯定是最好的爱人
一来他本身就是最好的
二来他对我是最好的
我这么想着想着
就睡着了
他也睡着了
站在马路边的男人,目光穿过尘埃乱舞的阻隔,车流很快地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急于奔走的背影。
ZOE收回目光,沉吟片刻转过身便掏出手机,对着电话果断利落地一句。
“Ahe reservation flight to Italy for tomorrow afternoon.”(取消明天下午返回意大利的行程)
......
墓园里,苏以荷捧上很大一束迷迭香,下了TAXI,还是晌午炎热的天光,汗水顺着额角濡湿了鬓发。
顺着山路,地势越走越高,安静的步子踏在青石板上一路拾级而上,而豁然开朗平台层叠的偌大墓园突然出现时,苏以荷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山下还是人间山水,山上已是隔世亡魂。
临近入口的守门老人见了女子,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只说了一声早点下山,又走了回去。
苏以荷不知听进去没有,捧着花走进去。
风吹起黑发,露出还有些苍白疲倦的脸,苏以荷的眼神很安静,像是捧着圣经朝拜的修女。
艳丽的唇形天蓝色花瓣盛开在苏以荷的手上。
海中之露,绝色妖姬。
苏以荷几乎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那块墓地。
石头围城的墓穴安静地躺在一颗松柏树下,就像少年固执地立于漫山的丘壑中,寂寞孤独。
将手中的花放在墓地前,苏以荷站了半响,上前,照片里的少年,忧郁上翘着嘴角,天蓝色的花瓣妖异地在他面前匍匐,花香蛊惑了那淡雅的笑容,生动的面容仿若是隔着长长的年月,再次对着她,微笑。
苏以荷眼里看出了眷恋。
你笑了,花都成点缀了。
他们都说那叫绝代芳华。
可是,你这样忧郁地笑着,我的心都痛了。
苏以荷端详了很久,阳光照得背脊发热,感觉累了才上前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用手圈住双腿,靠着冰凉的墓碑。
微侧着身子,柔和抿着的嘴角上翘,就像靠着曾经的恋人。
“阿恒,我又来看你了,你不会嫌弃我烦人的,对吧。”苏以荷对着空气,缩在坟头前,嗓音温柔而安静。
回应她的是细微的风声,一阵一阵穿过细密松针的颤动而又归于沉寂了。
我们姑且认为这是她的自说自话。
“反正,你想赶走我也没法子,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了。”苏以荷扭过头,看风中颤栗的花瓣,脸上的神情像撒娇的孩子。
“容忻会今年学会字了,还学会了画画。画的很好很好,你说将来有了孩子,要让他成为画家的。”
“我教了他好久,才教会那一句诗啊。我说,这是爸爸妈妈的定情诗,他不懂,但还是很聪明地写完全了。”
苏以荷会说一会儿停顿,笑笑之后,继续说。
说最平凡琐碎的事情,给最沉默的人听。
“最近公司里头工作很多,我好累,阿恒,你就晚上托梦来安慰安慰我也好呀,我都拉下脸隔山差五地来了。你就不能依我一回么?”
嗔怪的语气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