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本来想走,就听到他们开始骂她的妈妈,说什么,不要脸的女人生的小野种。
她猛地扑过去,抡起小拳头就揍那个率先起哄的小男孩,直揍得他哇哇大哭。其他小朋友看傻了眼,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挽起袖子对着她七上八下地揍。
她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泛着疼,他们让她住手,不要再打身下的那个小男孩,但她还是不停下来。她就一个人,力气又不大,只能揍一个人。既然是他先挑事的,那她就专门揍她一个。
等到她揍累了,停了下来,身边的小孩忙把她推开,把被她压在身下的小男孩扶起来。
她看着被她揍得鼻血都流出来的小男孩,咧着往外渗血的嘴巴笑了,边笑还边擦自己的鼻血。
虽然那次回家后她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可在那之后,没有几个人敢当面对她指手画脚的了,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玩了。
这种类似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年,有一天她跟着妈妈去地里拔草,累得一屁股坐在田地里时忽然看到地头的树荫下静静地坐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远看可真干净啊,穿着白色的短袖,蓝色的半截裤,拿着一本书慢慢地翻看着,柳条随着微风飘来飘去,枝条末端的柳叶扫到小女孩的头上,绿叶黑发,两相映照,特别好看。
好像……没在村里见过这女孩啊。
应该是别的村过来的吧?
她想过去跟小女孩打声招呼,想跟她玩,很想很想,可她又怕小女孩也听说过她的劣迹斑斑,不乐意跟她玩。
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可是,那种想找个玩伴的心情挠得她的心痒到不行。
她咬着嘴唇,看着那个小女孩,眼见着有个大人喊了她一声,小女孩合上书站起来,那架势就像要走似的,她根本没再多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地逮住一只绿色的毛毛虫,跟她妈妈说了一句她去玩会儿,就撒丫子跑到了小女孩的旁边。
小女孩发现她了,停下脚步还站在树荫下冷冷地看着她,浑身散发着嗖嗖的冷气。
她咽了口口水,咧开嘴嘿嘿的笑,尽量表现得和善可亲一些,左手小心翼翼地捏着毛毛虫,右手不断地在裤子上擦来擦去。她的手太脏了,要是被面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发现了,该笑话她了。
小女孩看她站了好久也不说话,扭头就要走。
她却立马伸出左手,递给小女孩毛毛虫,“你,你好,我叫陆笑,你能跟我玩吗?”
小女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手中的毛毛虫,一脸的厌恶。
她抿抿唇,又咧着嘴笑,“它不咬人的,很乖很乖的,真的,毛毛虫最乖了。它能听懂人说话,真的。我平时都是跟它们说话的。”
小女孩皱着眉,讶异地看着她,没再后退,犹豫着伸出手来。
她忙想把毛毛虫放到小女孩的手上,那小女孩却又立马把手撤了回去,警惕地瞪着她手里的毛毛虫。
她就咧着嘴,鼓励地笑:“你摸摸它,它毛茸茸的,很可爱的。”
小女孩慢慢地把手伸过去,用食指指尖小心翼翼地碰碰毛毛虫身上的毛,看着它哆嗦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了些松动。
她看着小女孩也喜欢毛毛虫,特别开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问:“你叫什么啊?我们能一起玩吗?”
小女孩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跟水晶葡萄似的,又大又圆,她说:“我叫沈毓。”
嗯,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声音哑哑的呢?她当时这么想,却立马把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终于有人陪她玩了。
她说,我叫你小玉吧,这样亲切。
沈毓说,随便。
她就开心地咧着大嘴,拉着小玉的手围着那颗垂柳转圈圈。
她带着小玉绕着村里去钓蝉,小小的年纪扛着个大木头棍子,嘿咻嘿咻,累得直擦汗。小玉却闲闲地走在一边,看着她满头大汗也不来帮一下。
等钓到蝉了,小玉却跑的比谁都快,蹭蹭地就去钓竿头上的塑料袋子里把被困的蝉捉出来,学着她先前的样子,把蝉的翅膀撕去一半,再装进盛蝉的袋子里。
然后,又好强地抢过她手中的钓竿,非要自己也捉到蝉不可。
只可惜,小玉从来没钓过蝉,开始老把蝉吓走。好在小玉聪明,吓走过四五只后就学会了窍门,最后竟然钓得比她钓的还多。
她带着小玉去草丛里捉蝈蝈和大肚将军,一捉一个准,把小玉高兴得也咧着嘴笑开了。
嗯,说实话,小玉又漂亮又可爱,笑起来更是俊得要命啊。
她忍不住凑近小玉,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呲着牙嘿嘿地笑。
小玉的脸唰地红了,睁大眼睛狠狠地瞪她,她却挠挠短短的头发,信誓旦旦地道:“你别气,我会对你负责的。真的,等我长大了就娶你。”那时候啊,她根本就不知道女孩跟女孩是不能结婚的。
小玉哼了两声,嘴里嘟囔着什么,好像是“男孩和男孩哪能结婚啊”之类的,她也没在意,以为反正不是说的她们俩,就当耳旁风,一飘而过了。
她带着小玉钻山洞,洞口好深啊好深。
她们两个手牵着手,小玉拿着火把,慢慢地朝里面探索,却是突然听到“轰隆隆——”石头塌落的声音,本来还有些光亮的山洞霎时间漆黑一片。
两个人被困在洞里。
她说:“怎么办啊?我们出不去了。”
小玉说:“没事,我跟我姥爷说了,我要到骆驼山爬山洞。”
过了一会儿,小玉皱着眉头说:“我们的水喝完了,我渴了怎么办?”
她想了一会儿把嘴巴贴上小玉的嘴巴,慢慢地舔她的唇,希望借此办法给她解渴。
小玉似乎很吃惊,略略张开嘴巴,她却突然放开小玉的嘴巴,笑眯眯地跟她说:“你还渴吗?我看电视上的大人们说这个样子可以解渴。”
小玉瞪大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渴。”然后主动附上她的唇,啃了起来。
那一年,她多大来着?
哦,好像是十岁。对了,十岁。那时候和小玉认识也有三四年了。
场景又一转换,那天下暴雨,她在小玉的姥姥家玩,雨太大回不去了。小玉的姥姥姥爷却刚巧去邻居家窜门,放着她们两个半大的小孩子在家里。
小玉突然发高烧,痛苦地爬到床上哼哼着。
她不知道该给小玉吃什么药,忽然想起每次发烧时她妈妈总会给她做姜汤,就干脆到小玉姥姥家的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姜。然后不算熟练地将姜切成片,踩在小板凳上,拧开煤气烧姜汤。
姜汤烧开了之后,她爬上小玉的床,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完。
那一晚,小玉的姥姥姥爷回来后,她已经趴在小玉身边睡着了。
场景再次跳转,是她被他爸爸狠狠揍了一顿的时候。那次可真疼啊,她都快忍不住想哭叫出声了。
那天本来跟小玉约好在水库边见面,一会儿去小玉姥姥家的葡萄园玩儿的,她却失约了。
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忍着疼痛不敢挪动半分,却是看到着急的小玉跑到她的面前。
小玉说什么了?
哦,说,笑笑,哭出来,你哭出来啊。
她说什么来着?
有些记不清了。
她似乎又听到小玉说,笑笑,笑笑,你快醒过来。
醒过来?奇怪,她明明是醒着的呀?
“笑笑,笑笑,你醒过来啊……”还是小玉的声音啊,不对,又不是,像是大男孩的声音,清朗却带着悲伤的嘶哑。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他问什么人:“要是她醒不过来,就真的永远的醒不过来了吗?怎么可能?她又没伤到脑子。什么?失血过多?……”
“笑笑,笑笑,我是沈毓,我命令你快给我醒过来,如果你再不醒,我就剥光你的衣服,把你绑在床上,永远不让你下床……”
嘶——
这威胁可真毒。
陆笑暗暗滴汗。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也睁不开。试了无数次,只好作罢。
又是浑浑噩噩地转换场景,梦里的声音有些扭曲,变得混乱不堪。
一会儿是沈毓跟她耍赖撒娇,还缠着她非要让她当女朋友,一会儿是她妈妈嘱咐她要注意门当户对有自知之明,一定要和沈毓这种家世好的人保持相当的距离,一会儿又是她亲生父亲温和地看着她,暖暖地喊着她笑笑,一会儿却变成李艳英狰狞的面孔,尖锐刻薄的话——你去死吧!
陆笑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白晃晃的一片,脑门子上出了一头的虚汗。
最后那个声音实在是过于惊恐,吓得她浑身直哆嗦。
这一哆嗦,她的胸口就有些疼了,死疼死疼的,她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嘶——”,身边却立马有一道惊喜沙哑的嗓音冒了出来:“笑笑,你总算醒了。”
PART 48
陆笑看到沈毓凑过来的头,有些讶异。
他的眼睛赤,仿若是被扔到火炉里淬炼过一般,嘴边的小胡渣散布,就像星星点点布局在河边的小村屋似的,有些凌乱,使得脸上略有憔悴,可神情却是开心得很。
“我……”陆笑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吐出来的一个音还嘶哑难听得很,完全不似她平时的柔和。
她愣了一下,就听沈毓说:“你都昏迷了四天三夜了,先别说话,我给你拿杯温水去。”
沈毓倒了杯水,又插上一根吸管,把吸管凑到她的嘴边方便她吸食。
陆笑的喉咙一沾到水才发现她自己对水的需求已经到了一种极度饥渴的状态,狠狠地一顿狂吸,直到把一整杯水喝完,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她舔了舔唇,将脑袋慢慢转向沈毓,略略想了一会儿,疑惑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胸口还火辣辣的疼?
沈毓的脸上愤怒和懊悔的神色齐齐冒了出来,又似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发作,“你被卢晓的妈妈刺了一刀,幸好没刺中要害。要不……”
现在想来,他的心都不住地抽疼,就仿佛自己珍惜宝贝了多少年的珍玩被人差点儿毁掉似的。而这个比喻的强度还是难以描绘出他知道陆笑受伤后的心情。
他很后悔,非常后悔,极端后悔。后悔当时轻易地就把笑笑交给她爸爸,而不是留在那里,即便那个时候不方便他这个外人在场,他也不该就那么放任笑笑一个人和他们待在一起。
当他听说她被李艳英刺伤后,他真想立马杀了李艳英,理智却是让他停止了这种疯狂的念头。
他立刻开车到医院,途中还因为闯灯被电子眼拍下了照片,也差点儿和一辆大卡车撞在一块。这些他都不在乎,他此生最在乎的人正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那种滋味,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尝到。
陆笑看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发抖的沈毓,抬手握住了他那放在床边的手,微凉的手温安抚他不稳的心情。
她想起来她被李艳英刺伤的那一幕了。
一个做了错事还不肯面对现实而把所有的错推到别人身上的女人,有些无可救药。
陆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悲,可悲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更可悲到她也没有弄清楚卢爸爸只让她和自己得知DNA鉴定结果,而不让卢晓知道结果的原因。
陆笑问:“卢晓的妈妈呢?”
沈毓哼了一声,“她现在在监狱里,明天开庭审问。”
陆笑微微点点头,又问道:“那卢晓呢?她……知道了吗?”
“卢晓去求卢叔叔,卢叔叔根本不见她,把她强行送回B市,派人看起来了。”沈毓一脸痛恨的表情,“李艳英的刑罚不会太轻的,故意杀人罪虽然未遂,却也够她做一辈子牢了。喂,你不会去跟卢叔叔求情吧?”
陆笑肯定地说:“不会。”
她没有圣母到为这个害了她妈妈,欺骗了她生父,最后又想杀了她自己的女人求情。
医生马上过来检查,见她虽然依旧很虚弱,却好歹过了危险期,仔细嘱咐了几句,让两个小护士好好照顾着就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