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几年过去,章应天的脸上也开始出现皱纹,肤色也黑了不少,而他的眼睛也不想当年那样如手术刀一样犀利。如今看起来,他更像是一个乡间老人,就像是武侠小说中归隐山林的武林高手忽然,某一日遇到昔日的仇敌,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几年来恐惧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些年他一直不能忘记当时的失误,所以才会选择逃避。如今受害者找上门,他却有种轻松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要我怎么补偿,我都答应。这是我欠你的,我应该还。”
江妈顿了顿,看着身后的父女俩,冲他们微笑,他们等的就是章应天这句话。她放心地开口:“我女婿生病了,我要你帮他开刀。”
章应天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他竟然不答应,小惠着急了,她冲了过去,抓住章应天的手吼着:“你不是说你欠了我妈,做什么都愿意吗,怎么又反悔了?”
章应天看着小惠,长叹一声:“你就是文唯的女儿?果然长得很像,原来你都这么大了,当年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
谁有闲情听他东拉西扯,小惠瞪了他一眼:“别跟我说这些,你只要给我一句话,你救还是不救?”
老江也过来了:“章医生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是眼前就有一个孩子需要你的帮忙,难道你忍心不管不顾吗?”
看着这一家子或威胁或劝导的表情,章应天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他拉起自己的衣服,露出手臂,只见那上头有一道长十几厘米的伤疤。他缓缓开口:“当年因为误诊,我恨自己这双手,因此拿刀砍了它。虽然伤口已经结疤,但从此再拿不了手术刀了。所以我是爱莫能助。”
这是在开玩笑吗,到底是谁捉弄了他们。小惠忽然觉得难受,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真让人有说不出的恨。她以为有老妈在,找到章应天他就一定会答应替天哥动手术,小薛说过,章应天肯出马,手术成功的几率会提高三成。所以只要他出马,天哥一定可以很快恢复,只要他出马……可是现在多么可笑,他的手竟然不能拿手术刀了!
小惠扭头,脚步沉重地往离开的方向走去,这时候她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就算是章应天不能,难道就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吗,不能浪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的。
江爸江妈看着小惠这样子也很心疼,大概是天意弄人吧,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章应天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等下,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得上忙。”
小惠收住脚步,听到章应天说:“我的徒弟。”
小惠摇了摇头:“小薛她不行的,她现在还是个实习医生,对于遗传性错构瘤,她没接触过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远处有几个老人在喊着:“上钩了,钓了一整天总算是让我钓到了。”那老人远远地跟章应天打招呼,问他这边什么时候能完事。
章应天没顾上那边,只是在回想小惠说的话,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就是他了。”他欣慰地笑了起来:“不是小薛,那孩子资历还浅,经验不够。我说的是我的另外一个徒弟,跟了我好几年的。他现在就在H市第一肿瘤医院,这孩子因为自己女朋友死于肿瘤,所以下决定要做专治肿瘤的医生,这些年没日没夜地学习,现在的水平估计是青出于蓝了。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比我差。”
小惠回过神来,她拉住爸妈的手,等待章应天介绍他那徒弟的名字,只是她心里有些担忧,因为那个故事,她觉得很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章应天从身上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就是我徒弟,郑仁川。”
在拿到名片的那一刻,小惠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郑仁川、郑仁川……这是多有缘才能一直跟他扯在一起啊……”
原本就是因为那姓郑的太不厚道,太像个神经病,所以小惠才想另请高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足以和他媲美的医生,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得找他。找他有用吗,那样一个连看到别人下跪都不为所动的人,他怎么可能答应?那样一个报复心很重的男人怎么可能放弃这次狠狠打击纪家人的机会呢?
小惠笑着松开手,让名片落在地上,然后拉着爸妈:“我们走吧。”
章应天疑惑了:“怎么回事?”
小惠冲他点了下头:“如果你的好徒弟肯出手,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章应天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仁川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对病人向来很热忱,做事又谨慎,要不是看中他这点,我也不会收他做徒弟。而且前几天他还来问过我关于错构瘤的事情,说是有个病人的错构瘤很可能是遗传性的,跟我商量怎样才能除去那个遗传基因,彻底根治这病人……”
小惠蓦地抬起头,忽然怀疑,章医生口中的郑仁川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了,他怎么可能?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敢相信吧?
Chapter 36 手术前夕 ...
H市第一肿瘤医院。病房。
郑仁川替天航检查了身体,照例面无表情,不过跟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在完工之后还留下来坐了一会儿。
天哥笑得异常灿烂:“兄弟,我跟你说别白费力气了,我老婆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郑仁川收好听筒,把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她会为了你而跟我在一起。要是她真的够爱你的话,她就应该为你牺牲。”
天哥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笑的怒不可遏:“你错了,第一,就算是我老婆脑子虽然不大聪明,但起码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离开我,绝对不是为了我好,而是直接判了我死刑!第二,就算是我老婆真的脑子发昏了,决定跟你走来救我,那我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多么不容易才娶到的老婆,怎么能拱手让人呢,还让给你这种卑鄙无耻的人。我要是不把老婆抢回来,我他妈就不是男人!”
郑仁川也不生气,摸了摸下巴:“卑鄙无耻?好像还蛮适合我的。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你老子、你老婆的交易?”
天哥的脚有点麻木,他用手搓了几下:“我发现自从视力下降之后,我反而能看的更清楚了,老头子有什么变化,我老婆在想些什么,你这混蛋又在搞什么鬼,我能猜出三分来。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有秘密武器。”这武器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弃暗投明的西装男,一直以为西装男是那种冥顽不化的愚忠的人,没想到他还挺上道的。那次他故意把手机留给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再后来他慢慢泄露老头子和老婆的消息,可以说充当了天哥眼睛、耳朵的角色。
郑仁川笑了笑:“你的运气还挺好的,有一个有钱又疼你的老子,还有一个不算太糟的老婆。”
这话天哥不乐意了:“喂,怎么说话呢你,我老婆多好,什么叫做不算太糟?你这酸葡萄的心理很不好。”
郑仁川很无语,没见过一个病人跟他一样油嘴滑舌、过分乐观。他多看了纪天航两眼,摇头离开。
在关上门之前,他又听到纪天航好不容易正经地说:“喂,兄弟,别折腾老头子,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有恨,冲我发泄就好。”
郑仁川张了张嘴,没说话,直接关门出去。出门之后,他嘲笑地摇摇头:纪天航啊纪天航,你难道不知道冲你发泄比折腾他自己还让他难受吗?对他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你,他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病房里面,天哥拿着手机,因为视线有些模糊,必须把手机凑的很近才能看得清,他摸索着号码打给B哥。
B哥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一接起电话就开嗓吼:“你小子也太不够义气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我说一下,到底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啊?”
天哥拿开手机,要不是知道那B哥是关心自己,天哥早就回骂过去了。等B哥骂的差不多了,天哥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在而边上:“骂完了?还要继续不?”
电话那头的B哥一阵吐血:“不浪费口水了,你赶紧说吧,你打电话来准没好事,还是让我早死早超生吧。”或许是因为说了“死”这个字,B哥忽然收住声音,气息有点紊乱,看样子是紧张了。
天哥放松地笑了起来:“又被你发现了,不过这回哥找你是有正经事。我要你帮我核算一下,现在我在公司的资产有多少,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开始帮我整理我的股票,找到有合适的人要买就让他跟我联系。”
B哥愣了,紧张了,他怎么感觉天哥这是在交代后事啊,真挺恐怖的。他挺直了脖子,捏紧电话吼:“卖什么股票,你就那么缺钱吗?如果真缺钱跟我说,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存款。”
天哥咳了一声,成功换来电话那头紧张的问候:“身体不舒服还讲什么电话,赶紧休息区。有事以后说!”
天哥很无奈:“大哥,我是被你呛到了有没有,好了,我不调戏你了,直接跟你说吧,我确实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越多越好。我岳父的公司资金周转有困难,我得帮他。”
听到这话B哥松了一口气,很爽快地答应帮忙找人看看,一定以最合适的价格卖出去。不过他还有一点疑问:“你有没有想过找伯父帮忙,你那点资产比他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如果他愿意帮忙,你岳父的公司一定能安然度过危机。”
天哥叹了一口气:“老头子太固执,就算是内心想帮忙,我去说了,他也一定会反对的,与其去纠正他的态度,不如我自己先凑凑,能帮多少是多少吧。再说了,我们公司真的那么不济吗,多少有点钱吧?”说到这里,天哥也有些愧疚了,“不过以后如果我的股份卖给别人,你们的工作可能会受点影响,算是兄弟对不起你们。”
B哥在电话那头啐了一口:“别来这套肉麻的,赶紧休息去吧。”说完就挂上电话,他也担心天哥再说出什么煽情的话,他也会控制不住哭起来,大老爷们的,那样多丢脸啊。
做完这些,天哥放心地睡下了,B哥做事向来靠谱,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天哥觉得郑仁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纪天航确实很幸运,有一个肯为他下跪的老爹,有一个为了他不断奔波的老婆,还有几个交情过硬的兄弟,人生还有什么可求呢?就算是明天他就走了,他也没有遗憾。只是留下的人怎么办?天哥虽然看起来很洒脱的样子,但他还是会担心,老爹若是没有让他操心的儿子了,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无聊?小惠若是没有自己在身边,会不会这辈子都不肯嫁人,这丫头会不会一直走不出伤心难过?
“天哥,跟谁打电话呢?”小惠开门进来。
天哥从沉思中醒过来,他视线努力聚焦在门口的人影上,然后笑得灿烂:“老婆,快过来,让老公亲亲。”
小惠边瞪眼边乖乖地走过去,还很贴心地把自己的脸贴下来,几乎是凑到天哥嘴边让他亲,当真是贤妻一枚。
天哥心里乐开了花,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胸前,紧紧抱住,他的下巴蹭着小惠的头顶,来回摩挲。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淡淡地开口:“丫头,我真的很幸运,能跟你做夫妻,就算是一天也很好。”
躺在天哥怀里的小惠心里一震,她知道天哥要说什么,虽然很不愿意听,但是她不能打断,因为就算是做了手术,天哥也不一定会好。他的时间还有多少,谁都不能保证。
“丫头,你都知道的吧,我爱你,很爱,非常爱。所以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不让有机会难过。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爱你的男人,让他来照顾你……”天哥缓缓地说着,感觉到胸前有眼泪,他觉得胸口发烫,这一刻他也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一点,之前死皮赖脸地追着小惠让她嫁给自己,结果嫁给自己还没多久,就又要跟她说以后找一个好男人什么的鬼话。
门忽然又开了,一个人闯进来,看到缠缠绵绵的夫妻两,很淡定地来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过等你们亲热完了之后叫我一声,手术的细节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小惠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他提到了手术,她一下子就从天哥怀里跳起来,急切地问:“郑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仁川挑眉看了她一眼:“难得啊,你不指名道姓喊我了。”
天哥抱住小惠,目光中带着敌意:“我警告你别打我老婆的主意。”说完他又吧唧在小惠唇上吻了一下,宣誓他的主权。
郑仁川冷笑:“瞧你们夫妻俩这德行,真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