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就去一些人少的地方。比方说商场里开着的书店,艺术品店之类的。段轻锋虽然自嘲是个大老粗,却是个喜欢读书的大老粗,每次去书店总要买几本书回去,闲着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看。
甚至有一次还把凌珠颜约到了疗养院见面。两人在病房外的小阳台上各搬一张椅子,段轻锋躺在那里半眯着眼睛休息,凌珠颜就在那里轻轻地给他读书。
当时他们两人,都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已经携手走过了很多年,彼此都有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情意。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朦胧的感觉,就像是穿越了时空将他们带到了多年以后,亲身感受那种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凌珠颜的声音很好听,轻轻的柔柔的,有着女性特有的磁性。加上她的性子比较柔和,念起来就别有一番韵味。段轻锋平时在部队里,跟人说话都是用吼的,一帮大老爷们也没几个声音好听的,全都是破锣嗓子。像这么柔美的声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当时躺在靠椅里,被这声音搞得有些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前,以前发生的种种就慢慢地浮现在了脑海里。五年前在海边的那一次事故,一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重的阴影,几乎难以抹去。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来适应这个事实,但真的到他以为释怀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他还没有真正走出来。一点小小的细节就可以勾起对往事的回忆,心头的那根刺一直扎在那里,抹不去也拔不掉。
他也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只觉得身边的凌珠颜一直在念着什么。她淡定从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似乎并没有发现听书的人已经睡了过去。段轻锋醒来的时候,侧目向身边一望,就看到凌珠颜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依旧捧着那本书。
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小张圆形茶几,上面摆了两杯水,一杯清茶,一杯清水。凌珠颜每念几分钟,就会很自然地拿起她那杯水,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继续往下念。她的整个思绪,似乎已经沉浸到了书中,完全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一直到现在,她已经不单单是在为段轻锋念书,同时也是在为自己念书了。
当时大约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日头渐渐西斜,冬日的午后,虽然阳光还算温暖,但也有了几分凉意。段轻锋眨了几下眼睛,透过眼里的水汽,安静地端详着凌珠颜的侧脸。她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分别,虽然年纪大了几岁,但依旧是一脸稚气的模样。跟她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被这张脸给骗了,以为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想,完全单纯到底的女生了。
段轻锋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被这张脸给骗了。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失算过,他向来都是目光如矩,无论别人想搞什么玩样,都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但是在女人这个问题上,他平生第一次失算了。他不仅看走了眼,而且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个巨大的打击,在别人看来可能无足轻重,但在他的心里却造成了犹如原子弹爆炸一般的威力。段轻锋生平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开始变得不自信,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力。
这种脆弱而迷茫的心理,段轻锋一向隐藏得很好,轻易不会让人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很成功,直到这一天的午后,看到认真读书的凌珠颜时,他才重新品尝到了这种感觉。
他静静地盯着凌珠颜看了很久,突然就伸出手来,绕过了小茶几,摸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地抚了下她过肩的长发。
凌珠颜正在专心盯着书本上的铅字,冷不防让人摸了一把,身子就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刚才那一刹那,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以前曾经熟悉的触感,一下子又回来了。明明和段轻锋才相识没几天,为什么总是时不时会冒出这种相似感呢?
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失态,只是转过头来,冲对方微微一笑:“怎么了,睡醒了?”
段轻锋这才知道,她其实早就发现自己睡着了。他收回了手,比躺椅里坐了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点头道:“嗯,已经醒了。午后稍微眯一会儿,精神就恢复得很快。你呢,没有睡午觉不要紧吗?”
“没关系,我没有这个习惯。”凌珠颜放下书,看着段轻锋慢悠悠地喝茶,琢磨着要不要替他换一杯热茶。
段轻锋却不在意地饮了大半杯,像是在那里自言自语:“嗯,睡醒了,可以好好考虑婚礼的事情了。”
☆、火冒三丈
明明阳台上还有残阳笼罩,凌珠颜却没来由地觉得周身一冷。段轻锋说到“婚礼”两个字的时候,态度平常到甚至有些散慢的地步,就像在那里随便提议晚上吃什么似的。
他的这种随意的态度,显然令凌珠颜觉得很不满意。一来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段轻锋这么快就讨论结婚的事宜,对方什么都没提,甚至都没用商量的口吻的,就直接斩钉截铁奔着结婚去了。这令凌珠颜觉得很不被尊重。
其二就是段轻锋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睡个觉醒来就决定要讨论婚礼的细节了,简直比在公司做个提案还要随便。这世上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对婚姻多少都有些向往,都希望能被捧在手心里,珍而重之地筹划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谁也不喜欢对方像买大白菜一样,就把自己给买了回去。别说段轻锋这么有钱有势,就算是一穷二白的男人,哄女人结婚时都要装着出点血,至少也得意思意思。
看段轻锋这态度,似乎是不准备再打什么商量,直接就开始安排各项事宜了。凌珠颜再怎么好说话,也不是二傻子,一听他这话,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虽然面上不太好发作,心里却像是着了一团火,正在那里熊熊地燃烧着。
段轻锋放下茶杯后,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就好奇地偷瞄了凌珠颜一眼。一看她那神色,他心里便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他本想马上就开口解释,却又有点恶作剧心理,明知对方此刻正生着闷气,却很想再逗她几句。
于是他又重新躺回了椅子里,双手随意地交叉在胸前,目光直直地盯着远方重叠繁茂的小树林,似笑非笑道:“怎么了,一谈到婚礼的事情,你好像不太高兴?”
凌珠颜岂止是不太高兴,简直是不高兴透了。她克制了好半天,才强迫自己用一种尽量平缓的语气道:“我觉得我们两个还在了解的阶段,目前谈结婚的事情太早了些。我对你不太了解,你对我可能也不太清楚,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磨合一下。结婚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阳台上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中,好半天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凌珠颜本来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底气是很足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随着沉默时间的越来越长,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段轻锋不是那么轻易好打发的人。如果三两句话就能说服他的话,自己也不用如此战战兢兢了。凌珠颜早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掌控欲极强又非常果断的一个男人,无论处理什么事情,永远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他此刻默然不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却令凌珠颜猜不透。越是这种时候,越令人觉得难熬,因为你摸不透对方的底,也就不知道接下来要接什么招。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黄昏时分,晚霞慢慢爬上了天际,蕴染出了一片金红色的光芒,将整个疗养院都柔和地包裹了起来。
空气里渐渐有了些凉风的意味,冬日的傍晚,天暗得很早,冷风也吹得比较萧瑟,一个不留意,刚刚还是暖意满身,几分钟后就已经是四肢发凉了。
段轻锋是常年当兵的人,身体比一般人好了许多。很多冰天雪地的环境,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他穿一身迷彩套装就能抗下来。所以他的身体对冷的感觉要相对低很多。
但凌珠颜显然反应更强一些,加上心里对段轻锋态度的担心,一阵冷风吹过来,她就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有了点打喷嚏的意味。
段轻锋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直接从躺椅上站起来,拉起凌珠颜的手,就往房间里走。屋子里有些暗,他顺手打开了一盏灯,又把通向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给合上了。
一瞬间,屋外的冷气都被隔绝了开来,连带着鸟儿归巢的声音也一并隔绝在了外面。屋子里瞬间温暖而安静了下来,只剩两个人默默对视的眼神,配合着交错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凌珠颜本来还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样被人看了几眼后,身体又不由自主地燥热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转过身去,装做要去拿杯子倒水喝的样子,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段轻锋住的是这里规格最高的单人套间,除了卧室、阳台和独立的洗手间外,还有客厅餐厅厨房会客厅之类的一应设备。他本来在医院待了几个月后,就可以搬回家去住了。但他嫌跟父母住在一起太麻烦,总有种拘束的感觉,又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各项指标,就索性在这里一住到底了。
凌珠颜来了几次后,对这里已是比较熟悉,当下就走出房间,进了外面的客厅,去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把杯子捏在手里,才突然想起来外面阳台上的那两个茶杯。
恰巧这时候段轻锋也跟着跨进了客厅,凌珠颜有些害怕和他独处,便又放下杯子找借口道:“阳台上还有点东西,我去收拾一下。”
她说着便要走,段轻锋却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直接把她拉到了沙发边:“不用忙,外面的东西有人收拾。你还是先坐下来吧,这么走来走去的,你不累吗?”
确实有点累,但再累也比对着你尴尬来得好。凌珠颜心里这么想着,默默地向旁边挪了半米,和段轻锋保持一定的距离。
段轻锋真心觉得凌珠颜是个有意思的人,小心谨慎地就像一只宠物小狗,大眼睛狡黠地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怕他突然兽性大发,把她直接推倒在沙发上似的。
“关于刚刚提到的婚礼的事情,我想你是有些误会了。”段轻锋玩笑开久了,也就见好就收了,“这个月中旬有个朋友要结婚,想请我过去当伴郎。我就在想,要不要把你带过去,给人当伴娘。”
这个话题有些跳跃,距离刚才他们谈论的时间,至少过去十来分钟了。而且谈话的地点也变了一个,凌珠颜的脑子就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一变化。她略微沉默了几秒后,才想明白过来:“所以你说的婚姻,不是指你和我的?”
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两边脸颊都红红的,尴尬到恨不得挖着地洞钻进羊毛地毯里算了。
“不是。”段轻锋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认识的时间毕竟还不长,马上谈婚论嫁不太合适。虽然我们两家的情况彼此都清楚了,但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情,还是再谨慎一点比较好。”
听到他这么说,凌珠颜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回去。然后她便又关心起那场婚礼来:“你朋友的婚礼,我去参加合适吗?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当别人的伴娘不太好吧。”
这个段轻锋也有考虑过。说起来他跟新郎新娘都是很熟的朋友,但凌珠颜却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亮相,确实不太合适当伴娘这一职务。但他本身是伴郎,就希望能把女朋友带在身边,贴身照顾得好。
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想当然,便又换了一种说法:“当伴娘确实有点不妥。而且伴娘也很累,要帮着新娘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