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你每天工作完了,还要无时无刻不为孩子操心,可能会很累很疲倦,但当你想起,你去开家长会看到他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成绩单榜首,你会豁然开朗,原来一切辛苦和担忧都是值得的,他是你一辈子的骄傲。
然后呢,他上大学离开家,你要记住,你千万不要哭泣,不要留恋,放开你的牵绊和保护,只需要给他无限的勇气和支持,让他自由地在外面广阔精彩的世界翱翔……但在他飞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你也要张开手臂欢迎他回家……
至于他的婚事,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不会强求他和一个他不爱的人结婚,他之前可能会失恋,也有可能爱而不得,他为情所困,苦恼不堪,你要适时提醒他:真正爱一个人是要那个人得到幸福,如果这份幸福是你给予的,你三生有幸,如果不是,别灰心,也许你一转身,另一个人正在默默地等待……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后,他也许每周来看你的次数会减少,甚至忽略了你,从此,你要习惯孤单寂寞,给自己找点兴趣和乐子,保持一副健康的体魄,尽力不成为他们的负担……当儿孙绕膝,咿呀学语,你会发觉,年轻时,在决定他去留那一瞬间的犹豫,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甘擎颤抖的心尖被母亲平静却动人的叙述一点点融化,涌出的眼泪湿透了杨颂英的衣襟,她的犹豫烟消云散,甚至欢心雀跃起来,从得知这个生命存在的开始,她就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杀死他?
“小擎,知道吗,自从你开始孕育他的第一秒,从今往后,你就要对他负责,无私地去爱他,包容他……同时,你又真的很伟大,因为是你给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精彩活一回的机会。”杨颂英低头看看她,“你不想问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孩子,却有这么多的感触吗?还有,其实我并不是个成功的母亲,我让我的孩子一度很怕我,不敢接近我。”
甘擎抬头,双眼通红,鼻音浓重地叫了声:“妈,那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杨颂英摸了摸她的额头和红肿眼睛:“不,不是你的错,小擎,也许都不是我们俩任何人的错,只是我们想要正视和面对彼此的时间太晚了,如果我软弱一点,不那么逞能一点,不去钻牛角尖把你爸爸的死怪在你头上,你也许不是折磨自己这么久。”
甘擎用力摇头,哽咽道:“爸爸的死我有责任——”
“甘擎——你爸爸救你,是心甘情愿,是父母出于保护子女的本能,如果换做是我在现场,我也会那么做的。”
甘擎泣不成声:“妈……可是,还有你的孩子……”
杨颂英落下眼泪:“我的孩子就是你啊……”
甘擎狠狠地哭出声,杨颂英和甘有良即便不是她亲生父母,却更值得她一辈子感动和感激。
昏黄的灯光下,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相拥而泣,她们并不悲伤,而是为终于释怀感到欣喜。
病房里两人的抽噎声渐渐平缓下来,杨颂英均匀的呼吸声传到耳旁,甘擎松开了自己的一直互相紧攥的手,就好像终于放开二十几年一直令她困顿和煎熬的束缚,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个新的正在悸动的生命,是属于她和她最爱的男人的,她会让他平安而健康地降临。
第二天八点半,杨颂英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护士来到病房给她的身体做最后一次药物清理,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几个杨颂英单位派来的几位同事已经早早到了医院,正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候,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甘擎站在他们中央,极力让自己沉着冷静下来。
当甘信火急火燎直接冲进人群中间,就好像在一堆易燃物上丢了一根带着火星的火柴棒,嘭,大火窜了起来!
最先发作的是大伯母:“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赶不急回来吗?现在要命似的干什么!”
甘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大伯母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愁眉苦脸说:“妈,您要骂我,一会儿您怎么骂都行,让我先告诉甘擎个事儿——”
大伯母一脸疑惑,甘信踉跄着走到甘擎面前,深吸口气:“我今天早上一醒酒,就开车跑回来。”
他轻轻把手里的东西一丢,甘擎讶然无语地看着他,接住,打开手指,是她曾丢掉的墨兆锡送给她的第一条雨伞项链,另外一件东西是甘信的车钥匙。
“怎么回事?”
甘信终于把气喘匀了:“昨天,我找柏邵心出来,让他帮忙打听甘愿的耳朵有没有什么新的治疗方法,聊到墨兆锡的时候,他看我一直在骂墨兆锡,就把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甘擎摊开手掌,把雨伞吊坠从项链之中拨出来,轻轻摩挲,碎钻的光芒仿佛又把她带回那个雨后晴空、彩虹高悬的午后,墨兆锡的笑脸和誓言,那么清晰可辨地印在脑海、一声一响都回荡在耳边。
甘信噎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姐……墨兆锡和薛婷真的什么都发生过,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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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薛婷在一厢情愿,那晚你离开墨兆锡的家以后,他准备出去追你,薛婷闹着要自杀,墨兆锡在救她的时候不小心划破手指,伤口……染到了薛婷的血。”
甘擎胆战心惊地听下去,手掌攥紧。
甘信观察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但他皱皱眉,还是接着说下去:“几个月之前,薛婷曾经在市里的疾控中心做过艾滋病检查,她有可能是HIV的带毒者。这几天,墨兆锡的身体出了问题,症状有点疑似……免疫缺陷类的疾病。”
甘擎一时忘记反应,脑袋里把昨天和墨兆锡见面时他异常的动作和态度快速回放一遍,这就是他推开她的原因吗,艾滋病?这个离他们生活那么遥远的名词竟然真的出现?她还曾经开玩笑,如果有一天他得了艾滋是不是也会拉她下水,就像他被她传染了水痘似的,他说,当然,有病同得,有难同当,他们俩才是一对……可他现在却没有做到。
“墨兆锡今天上庭,也是九点钟,你去见他吗?车钥匙就在你的手中,你自己决定吧。”
甘信的话将甘擎从记忆中拉出,她浑身发愣,不自主地打着颤,向一旁倒了一下,大伯母在她身边刚好接住她:“要不,你去吧,小擎,你妈妈这里我们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甘擎迟疑着看看甘信和大伯母,再看看大伯父铁青的脸,揉了揉太阳穴。
不一会儿病房门打开,杨颂英仰面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将要进入准备室麻醉,几个人同时紧张地围了上去,甘擎俯在杨颂英的身边,追着轮床依依不舍,杨颂英拉住甘擎的手,闭了闭眼睛,低声安抚说:“放心吧。”
随着手术室的门“哗”地被护士拉上,甘擎目送杨颂英在医生护士的护送下消失在视野,颓然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慢慢下滑,呆望着手里的两样东西。
从前,墨兆锡明知他们之间的路会走的漫长而艰辛,却仍然选择为她撑出一片晴天,现在是不是到了她鼓起勇气为墨兆锡做些什么的时候?
大伯父的身影突然出现,把她拉起来:“开车小心点。”
中午十一点一刻,甘擎在各家媒体采访车的拥堵之下,找好了一个位置停车。
远远地,甘擎看见墨兆锡一身笔挺黑色西装,头发剪的更短一些,抖擞而颇具威严,他抬着头,不慌不忙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面目严肃不可侵犯,显然并未受到法院门外庞大媒体团的影响。
她所认识的,是从他们一重逢就那么爱她、宠她的墨兆锡,而眼前这个,大概才是真正的墨兆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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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兆锡之前料到,开庭这天一定会很热闹,钟葛的团队最擅长动用媒体制造舆论效果这一套,果然,一早到了区法院,刚一下车就被记者围个水泄不通,年顷和墨兆锡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共事过三年,也是墨兆锡在从前的圈子里最要好的伙伴,这次算是帮老朋友,才挺身而出做他助手帮他一起想辙。
“除了和你墨兆锡一起上庭,估计我是没什么机会见识到这种阵仗了。”
墨兆锡走在最前面,微侧头:“我不会认为你是在抱怨。”
年顷耸肩膀,没说话。
两人后面跟着薛婷和三个当时另外闹事的小子,薛婷被蜂拥而来的话筒气得烦躁,猛一伸手推开:“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听不见啊!”
年顷回头看眼,摇摇头:“为了打这个官司,‘华逸’法律部高级经理那么悠哉的活儿你说不要就不要,你真是,太不理智。”
墨兆锡扯扯嘴角,开玩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休庭期间,钟素凝的委托律师过来向墨兆锡传达庭外和解的意思。
薛婷听罢,抱着手臂嘲讽帝笑了笑:“让钟素凝自己来啊!她不是最喜欢在法庭上流眼泪装可怜吗,为什么还想让我庭外和解?戏演的比演员都精彩,干嘛还躲起来!有种出来啊。”
墨兆锡皱着眉毛思考,不时重重咳嗽几声,薛婷说完,淡淡扫他一眼,垂了垂睫毛:“喂,墨兆锡,你怎么了?”
墨兆锡没回答,坐下来,为对方律师也抽出一张椅子:“先请坐。”
一个小时过后,经过法官调解,钟素凝和薛婷双方达成一致共识,薛婷需赔付砸掉酒吧的所有损失,并且负担受伤人员的部分医药费,而钟素凝那方撤销对薛婷和其他三名同伙的刑事起诉。
案子最后调解成功,是很多媒体都没料到的结果,在墨兆锡和钟素凝先后走出法院大门时,所有记者分成两拨分别拥上来,相对于这起案子的当事人,话题的中心人物显然是曾经年纪轻轻就被业内誉为“金牌律师”的传奇人物墨兆锡。
“请问墨律师,您出山之后为什么选择作为薛女士的委托律师,而不是钟女士的?是不是和当年您沉寂之前最后一个‘豪门情劫’的案子有关?”
“薛女士母亲的去世是否让你内心的愧疚,这次你重新出山的理由也是这个吗?”
“钟素凝女士在上庭之前,坚称要告薛女士到底,为什么中途会选择庭外和解,还调解成功,您能做下解释吗?”
墨兆锡步履匆匆,傲然而行,没丝毫停留,甩开一众人走在最前面。
猎猎北风卷着路边的雪花打着旋地吹起,整条街道似乎除了法院门前异常喧闹外,竟然出奇的安静,车队里,路人稀少,寥寥可数,然而,墨兆锡向路边不经意一瞟,甘擎萧瑟孱弱的身影闯进眼底。
年顷见了,即刻决定舍命留下来抵挡记者问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让那对男女有个说话的机会。
“各位记者朋友,钟素凝女士和其委托律师最终决定撤销控诉,除了现场指控证据缺乏,另外,控方原告涉嫌在其经营场所倒卖违禁药品,出售给未成年,证人所有证词可信度有待商榷……”
墨兆锡的讶异都写在脸上,当甘擎走近他身边,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连日里,他和年顷为了寻找钟素凝在法庭上有可能发生的破绽,经常查资料到深夜,太过劳累的时候,躺在沙发上就能恍恍惚惚地睡过去,有时,他会梦到小小的甘擎蹲在医院的长廊一脚无助的哭泣,有时会梦到她一个月前误会他时挥给他的那一巴掌,有时会梦到她热切地吻自己说她很幸福……
甘擎脚步定住,微微仰着头,眼泪无法再在眼中停留,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