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她,先是往后一缩,接着再迎上她的目光,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浓重的坚定,“陶陶,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他说的虽然是个问句,但却坚定得像是一个誓言,可是这个誓言很快便被陶诗序给打破了。
只听她一声冷笑,随即反唇相讥道,“是不是只要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
许蹇墨没有说话,可是眼神里面已经清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陶诗序又是一声轻笑,续道,“那是不是,我说让你去杀了你妈妈,你是不是也要去做?”
许蹇墨漂亮的瞳孔猛地往后一缩,脸上先是不可置信,接着便是一片惨白。
陶诗序看见他这副反应,也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况且她也根本不指望许蹇墨会答应,只不过是拿话来刺激他罢了。她脸上冷冷一笑,说道,“你看,你连我这个条件都不能答应,还说什么原谅?”
她眼睛里有着浓重的揶揄和嘲讽,眼底深处更是冰冷一片,像是一跟冰锥,狠狠地刺进许蹇墨的心里。他脸上比先前更白,那双好看的唇禁不住地颤抖着,明明想说出些什么话来,可是就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陶诗序瞥了他一眼,就要从他身边离开,他的手下意识地一动,想要去拉住陶诗序,她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身子一躲,那只修长却苍白的手陡然停在了半空中,仿佛一个笑话一样,让许蹇墨自己都不忍再看。
陶诗序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正要离开,前面却突然传来姜可晨带着惊讶的声音,“陶陶?”
陶诗序和许蹇墨循着声音朝前面看去,却看见一群人中间,身形瘦削样貌俊朗的姜可晨格外的显眼,正撇开那些人朝陶诗序走过来。
他手臂上还搭着警服,看样子是刚刚下班就被拉到这里来了,他走过来,有些防备地看了许蹇墨一眼,才转过头来对着陶诗序低声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陶诗序笑了笑,笑容中没有了刚才与许蹇墨相对时的那种尖锐和讥诮,而是换上了一种温和柔顺的表情,跟他解释道,“子琪和她朋友吃饭,说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叫我跟着一起来了。”
姜可晨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身形憔悴的许蹇墨,话到了嘴边都没有问出口,只是含义深刻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对陶诗序说道,“我这边还有应酬,完了之后就早点儿回家,让齐子琪送你吧。”他想了想又说道,“记得到家之后跟我打个电话。”
陶诗序心中甜蜜,虽然不愿意面上表露出来,可是那笑容无论怎样都骗不了人,只听她嗔道,“知道啦。”她伸手在姜可晨身上推了一把,“你快去吧。”
姜可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陶诗序和许蹇墨,这才转过身离开了。
姜可晨走了之后,陶诗序也不愿意再跟许蹇墨相看生厌了,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只剩下许蹇墨一个人还站在那里,清瘦的身影,和那一张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在白色映衬下面越发幽深的瞳仁,看上去是如此的凄凉。
陶诗序一向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和他们吃完饭就打算回家,加上之前在饭桌上被她那么一搅,恐怕就是齐子琪想要再去玩也没有了心情。看得出来,今天晚上的齐子琪心情并算不上好,也不知道是因为李宁齐子皓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和夏暮回。
陶诗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打算把话和齐子琪说开来,“今天晚上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周到。”像是害怕她把后面要说的话说出来,齐子琪笑了笑,截口道,“不用,我知道你是好意。”
陶诗序却没有这么容易放弃,也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她顿了顿又说,“不能把明明就没有丝毫希望的念想还寄托在齐子皓身上。”
齐子琪没有说话,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似乎是真的在专心开车一样。陶诗序也不看她,眼睛悠悠然地看着前面,继续说道,“你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了,齐子皓再好,可终究都不是你的。你痴恋齐子皓这么多年,其中甘苦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中间你究竟有多艰辛,恐怕夏暮回也就犹豫多艰辛。”
她转过头来看向身旁正在开车的齐子琪,七彩变幻的霓虹灯下,女子纤瘦的侧脸显得静好和纤薄。
车厢里除了陶诗序淡淡的声音,就什么都没有了,性能良好的车子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噪音和纷扰,让车厢里面陶诗序清淡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一样缓缓地流进人的心田,“我看得出来,夏暮回是很喜欢你的,我不信你就不知道。你自己也知道痴恋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你痛苦,他的痛苦并不亚于你,将心比心,我总觉得,就算你对其他人能够硬起心肠,对他也不应该。”
她说完,久久地都没有得到齐子琪的回答,就在她都以为齐子琪已经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身侧的女孩子又淡淡地开了口,“我又何尝不想?你也说了,我于齐子皓,不过是一场痴恋而已,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场痴恋,却也没有谁来成全我。我和夏暮回自幼交好,当初被带进齐家的时候,那些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们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耍,只有他。”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低头一笑,笑容中却含着淡淡的苦涩,“刚来的时候他也欺负我,只是他的那种欺负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都是有恶意的,他却是纯粹的小孩子心性。那个时候我被那些人拦着欺负,不让我走,还是他过来帮我打跑了那些人。”齐子琪脸上有些疲惫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总说我只能给他一个人欺负,后来我和他打了一架,才让他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忍受别人欺负的人,只是不想给自己给齐子皓惹麻烦罢了。却也不是他欺负我,倒是很多时候是我在欺负他。他那个人,是夏家的宝贝,从小长得又漂亮,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齐子琪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轻轻垂下眼睫,将眼底的那抹黯然毫无保留地释放给前面的那一辆车子的车尾,“我又何尝不知道对于齐子皓,终我一生不过都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只是大概是真是因为没有人会成全我,所以才要一味地去追寻罢了。我喜欢他,夏暮回喜欢我,我们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却接受他的感情,去放下对齐子皓的执念,可是我却害怕,如果到时候我真的接受了夏暮回,却又不能放下对齐子皓的感情,那不是还让夏暮回失望?”
第六十三章执念(下)
她微微侧过脸来,立体又纤瘦的脸颊在阴影当中显出一种别样的静谧来,是不同于平常的静好,也是在她身上很少看到的气质。
陶诗序轻轻弯唇,笑了笑,说道,“你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带给他失望呢?”她偏过头看着窗外如水般的车流,淡淡续道,“况且,这世间又有多少夫妻是一直相爱到老?莫说那些不能白头到老的,就是那些能够相携一生的爱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果真就如同看起来那么恩爱幸福?谁家没有几件叫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是让人知道和不知道的差别罢了。爱人和被爱,总是被爱的那个更幸福一些,如果不能同时拥有爱人和被爱,这两种感情当中,总是被爱的那个更加轻松一些。人总是要走捷径的,既然有一条平坦的路放在你面前,为什么还要去走那条崎岖的呢?”
她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齐子琪,又淡淡地续道,“更何况,在我看来,也许你对齐子皓的感情,真的就说不上是爱。不过是你自己心中的那股执念罢了,总觉得没有得到,总觉得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有是你自小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优秀的男人,难免沉沦进去。”
她侧头看着齐子琪,小巧的下巴被窗外璀璨的霓虹灯一照,显得格外的白皙细腻,“你不去试着走出来,总是蜗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面,又怎么知道,所谓的艰难,所谓的放不下,也许只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人没有被人逼到绝境,总以为自己还有退路,总以为前面的路还很艰难,自然也总是不肯尽力的,如果你肯背水一战,或许那一场在你看来算是天大的痴恋,也就这么轻轻地揭过了呢。”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也是一如往常般的淡淡的,却有着就算是高谈阔论都没有的说服力。
齐子琪轻轻垂下眼睫,看着前方的路况,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陶诗序是有些心疼她的,这个女孩子,看似刚硬强悍,其实也不过是用钢筋铁骨将自己那颗柔软的心给紧紧地包裹起来罢了。齐子皓没有能力去欣赏,但是并不代表着她的美好就无人看见。夏暮回对她的喜欢,就是陶诗序这个第一次见到夏暮回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照齐子琪的话来说,夏暮回喜欢她,也有好多年了,只是齐子琪那样骄傲的女孩子,必定不愿意将感恩和爱情对等起来,况且,她和夏暮回尚且还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在里面,她害怕伤害到他,也就更加不愿意去接近了。
都是一些痴人呐。
齐子琪送陶诗序回家去了,夏暮回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家去睡觉。他的公寓里太宽了,一个人住在里面,空荡荡的,空得让人心中渗得慌。那样一间空空的屋子,仿佛就是他内心的写照。
他的心里有多空,那间屋子就有多空。空得连在里面喊一声都能够听见他自己的回声,又像是在嘲笑他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又被齐子琪拒绝的日子里。
他伸手搭上许蹇墨的肩膀,将他猛地朝自己身边一揽,漂亮的脸上全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语气也像是在说笑一样,可是那双眼睛深处却是浓重的落寞,“走吧,陪我喝酒,我今天又被人拒绝了。”他嬉皮笑脸地在许蹇墨肩膀上锤了一拳,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也不好。嘿嘿,”他涎着脸凑近了许蹇墨,“刚才那个帮我说话的女孩子,其实就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吧。”
他伸手拍了拍许蹇墨的肩膀,继续说道,“你比我还惨啊,齐子琪起码是不恨我的,可是我看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像是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一样,嘿,许蹇墨,你追求个人,可追求得真是失败啊。”
许蹇墨好看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出来,他没有反驳夏暮回的话,因为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许蹇墨伸出手来也学着夏暮回的样子搭住他的肩膀,转过头来笑道,“那就走吧,我也好久都没有好好地醉一场了。”
他是从来都不喝酒抽烟的,那些存在在一些留学生之间的糜烂生活他是从来都没有沾过。他的生活,自律得仿佛一个苦行僧一样,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事情,他就从来都不会去做。
可是,到了后来他才发现,其实陶诗序今天的生活,很大程度上,虽然不是由他造成的,但也是跟他有关的。夏暮回刚刚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还笑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赎罪,可是谁又知道,他其实真的是在赎罪呢?赎一场永远都没有救赎的罪孽,可是,现在连他要赎罪的对象都不想再看到他了,连她也不愿意自己做这一场自我救赎,那他还做这些做什么?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毁掉,毁掉,把一切都毁掉。
他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之气,搭住夏暮回肩膀的手臂也用力了些,与其说是夏暮回喊他陪自己喝酒,倒不如说是许蹇墨架着夏暮回又往回走。
他们两个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包厢,这里面的服务很好,加上这间包厢又是他们经常聚会用的地方,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这里面又已经是干干净净了。
看着许蹇墨和夏暮回两个回来,虽然有侍者眼睛里露出几许不解,但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体贴地按照他们的要求将各色的酒端了上来,又给他们关好了门。
夏暮回熟门熟路地打开一瓶啤酒,连杯子都不用,直接递给许蹇墨,又给自己开了一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地对他说道,“今天的那个女孩子,是你什么人啊?能够得到你这么多年的惦记,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感情有多深呢,没想到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你许蹇墨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啊。你也真行,她那么恨你,这些年来你还能对她一如既往地好,许蹇墨,”
他偏头,偏浅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比此刻头顶的水晶灯还要耀眼几分,“你可真行啊,你和她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夫之恨?才让她可以无视你的感情,这么恨你,还恨你恨了这么久?”
许蹇墨仰头,猛地将冰冷的啤酒灌进自己的口腔里,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喝完才放下酒瓶对夏暮回苦笑着说道,“也差不多了。”他顿了顿,又说道,“她是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