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窗,很小,大概也就A4打印纸那么大,或许还没有那么大。哪怕外面艳阳高照,里面也是一片黑暗,头顶上方依然是那种只有警察局监狱里才看得见的惨白的白炽灯,像是一只只死人的眼睛,目送她一步一步地进入那个地方。
迎接她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狱警,他倒是没有之前在警察局里遇见的那个女警察一样凶神恶煞,对陶诗序也还算客气,一路走过来,还不忘嘱咐她,“到了那里之后,要和你们同房的孩子们处好关系,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应该会谈得来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陶诗序,叹了一口气,像是十分感慨一样,“唉,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他眼睛里的怜悯深深地刺痛了陶诗序的心,她下意识地偏过头不去看他,木然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起朝着牢房里走去。
她被带到走廊深处的一间牢房前面,脚镣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在幽深逼仄的狭长走廊当中发出沉闷的响声,又经过回声的重叠,越发的厚重。
那个狱警将门打开,对里面的女囚们说道,“这是你们的新同伴,你们好好相处吧。”说完便伸手将陶诗序微微一推,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朝着牢房里面跌过去,还好及时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才让她不至于跌倒出丑。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被关进了牢房里面,与外面隔绝开来,再也不复之前种种。
往日美好,已成回忆,尤不可追,而她,只能独自面对着这样沉痛的人生,迈开自己沉重的脚步,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缓慢前行。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伸手抓住门上面的扶栏,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空间朝外面看去。外面的长廊幽深得仿佛是巨兽的喉咙,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上面亮着的微弱灯光,照在地上,折射出一片冰冷的阴森光景。
“不要再看啦。”陶诗序顺着声音回过头去,说话的是一个正倚靠着床边梯子的女孩子,年纪看上去比她稍微大一点儿,此刻脸上全是浓重的不耐烦。
见到陶诗序转过头来看她,那个女孩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吊儿郎当地走到陶诗序面前,十分轻佻地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怪声怪气地说道,“啧啧啧,皮肤真好,一看就知道从小在家里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地打量了一番,那目光像是要将陶诗序的衣服都扒下来一般,让她瞬间就有了一种果身游街示众的羞耻感。不过,哪怕是这样,陶诗序纤瘦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目光淡然地朝那个女孩子回视过去。
她的目光像是一道山间清泉一样,坦荡无砥,清澈之间可以照见自己内心的虚弱和丑恶,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那个女孩子也不例外,刚才还十分具有侵犯性的目光立刻往后面缩了一下,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她就立刻恢复刚才的样子,语气比之前更加的挑衅,“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陶诗序并不理会她这貌似小孩子打架一般的威胁,依然淡然地看着她,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那个女孩子一直嚣张的气势渐渐低了下去,不过她依然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对陶诗序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说假话威胁你,在这里,我才是老大,你要是不听话,那你就只有跟她一样的下场。”
她的手朝着屋子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指去,陶诗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里居然蹲了一个女孩子,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清楚究竟长得什么样,究竟多大年纪了。不过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十分的瘦弱,她蹲在那里,一言不发,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陶诗序没有发觉这屋子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只是因为她蹲在角落里,加上又没有什么声息,所以才将她忽略了过去。
跟陶诗序说话的那个女孩子显然不满意自己的威胁居然对陶诗序起不到什么作用,她朝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三个女孩子使了个眼色,其中的两个立刻跑到墙角边,一个人抓着蹲在那里的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另一个人拉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到了陶诗序和她们几个中的那个老大面前。
屋内的灯光十分昏暗,只能借着那一扇小小的气窗将人看清楚。外面的日光像是永远也照不到这间牢房,她们永远都身处于将黑未黑,将白未白的世界里,同样都是一群被世人遗忘的人,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们,也没有人会来关心她们的生死。在这里,死活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借着头顶微弱的白炽灯光线和外面照进来的日光,陶诗序终于看清楚了被她们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或许说长相已经算不得准确了,她的脸上青青紫紫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原本的容貌,只能从那些青紫之间依稀辨认出她的长相,皮肤稍微有点儿黄,加上那双被另外一个女孩子提在手里的那双手臂,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孩子身体并不怎么好,有些营养不良。鼻子里的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掉在嘴边,看上去有些脏。她的年纪并不大——其实能够待在这里的女孩子年纪都不会很大,只是她格外的小而已——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体还没有完全张开,也难怪被人欺负。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听别人提起过,在监狱里是要挨打的,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之间也会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陶诗序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旁边那个一直看着她的女老大见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了,以为她害怕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将脸凑到她面前,流里流气地说道,“看到了吧?不听话就是这样的下场。你要是不想像她这个样子,就乖乖地听我的话。这里我最大,你们谁也不能不听。”
她说完,就朝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另外一个女生使了个眼色,那个女孩子走上前来,将她的裤子脱了下来,那个女孩子将双腿大大叉开,耀武扬威地对陶诗序喊道,“进来这里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学会对我臣服。而让我觉得你们对我忠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喝下我给你们的尿。”
她朝着身后那个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子看了一眼,说道,“她就是不肯,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看,你要不要啊?”
她双腿大张,还是属于少女的年轻肌肤在阴冷的空气中像是一朵颓放的花朵,明明是这个年纪最美好最圣洁的东西,却早已因为世事的侵染,变得污浊不堪了。
她的样子,没有丝毫作为女孩子或者是作为人应当有的羞耻感,陶诗序下意识地将头别过去,却没有想到,恰好就是这个小动作,让那个女孩子觉得,原来她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坚强,这个新来的也是个可以欺负的。
她走上前来,将陶诗序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又说道,“看你这样子,还是处吧。”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猥琐的光芒,看陶诗序的眼神就像是看砧板上已经切好的肉一样,浑浊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让陶诗序下意识地将头偏了一偏。只是这样一偏,却立刻让那个女孩子感到了十分的不快,她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抓住陶诗序的耳朵,将她拎到自己嘴边,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嫌我没你香?我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的,可是啊,在这里呆久了,都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一般,她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揪住陶诗序耳朵的那只手越发地用力,张狂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牢房中间,像是一只破锣,一下一下地在陶诗序耳边回响,弄得人几欲昏厥。
第三十四章面子
“啪”的一声脆响,是肌肉猛力相接的声音,四周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神情依旧淡然的陶诗序,她面前的那个女老大原本揪住她耳朵的那只手已经被她猛地打了下来。
那个女老大脸上露出些许恼怒的神情,狠狠地瞪着陶诗序,面目狰狞得像是要立刻扑过来把她吃掉咬碎一般。哪怕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却依然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然模样,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朝着自己的床位走过去。从到了这里,那个女孩子已经好久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了,她脸上恼怒的神情越发地浓重,伸出手指指着陶诗序的鼻子骂道,“你好,真不是好歹。给你路你不走,非要来和我作对。”
她气极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找的,不要怪别人。”说完就朝身后一直站着的那个三个女孩子使了个眼色,那三个女孩子立刻走上来,将陶诗序团团围住。
陶诗序的去路被她们挡住了,索性就不去了,将手里的行李包扔在脚下,偏过头来看着这几个人中间的那个老大。她的目光依然淡淡的,就那么无所畏惧地看着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本来就对陶诗序有所顾忌,所仰仗的不过是身边的人比较多而已,被她这样一看,越发觉得无地自容,脸上更加的恼怒起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陶诗序,又转过头来对围着陶诗序的那三个女孩子吼道,“愣着干什么?上啊——”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只冰凉温软的手毒蛇一般地死死地捏住了她一直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她刚刚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从那人手中抽出去,可是一抽之下居然没有抽出来,她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想要将扣在她手上的那只手给扳开,那只手松倒是松了,可是她的一根中指却依然死死地被那人捏在手里。
这下她终于明白过来,那人究竟要做什么了,可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陶诗序冷得仿佛是加了冰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叫她们停下。”与她的声音一同传进脑海中的,还有中指被人用猛力往后面扳的痛感。
那个女孩子还想嘴硬,陶诗序却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手上用力,再一次狠狠地朝后面压下去。那个女孩子痛得不行,连另一只手也使不上力气,只能在空中做着无谓的挥舞。
而另外那三个一直以她为中心的女孩子见她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新来的女孩子放倒,一下子惊讶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讷讷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两个人。
忽然一声尖叫,之前那个被她们打得鼻青脸肿后来又扔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突然从原地弹了起来,朝那个那个女老大冲了过去,先是朝着她的小腹狠狠地踢了一脚,又是往她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光。她还想继续,就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另外三个拉开了,可是还是不甘心,一边被人朝后面拉去,一边伸长了腿朝着那个女老大身上狠狠地踢过去。
那个女老大身上挨了好几脚,手指又被陶诗序猛力地向后面压去,早已经痛得不能言语了,哪里还能够像往常那样作威作福。
陶诗序淡淡地看着她,声音也是淡到了极处,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说道,“叫你的那些跟班停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违拗的权威感,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敬服来。
那个女老大原本就颇为顾忌她,这下从疼痛的间隙当中听到她这样说,又看见她手里还死死地捏着自己的中指,像是正要继续向下压,刚才十指连心的疼痛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嘶哑着嗓子朝那边又在打那个女孩子的三个人喊道,“你们,你们,快停下,停下。”
那三个人听到她的声音,都渐渐地住了手。可是陶诗序捏着她手指的那只手却没有轻易松开,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说道,“我不管你进来之前有多了不起,也不管你的背景又多显赫,我要告诉你,我是杀过人的。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对我来讲没有什么区别。至于这里,你们也都知道的,死了人出了事,上面为了按下来,不他们受到追究和影响,通常都不会怎么理会。”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跌倒在她脚下的那个女孩子,声音冷得像是掺杂了冰渣子一般,“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有第二次,我可就不会再客气了。”她说完,松开那只被她死死捏住的手指,将人狠狠地朝地上一扔,转过身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提起自己的行李,朝她的床位走过去。
这里还是上下床,一共四张床,八个床位,本来陶诗序以为她上面是没有人住的,可是等到她弯腰铺被子的时候头上才传来细微的响动。她原本铺床的动作停了一停,上面还有一个人,刚才她们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而且看那个被打的女孩子身上的伤也像是才刚弄上不久,可是这个人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害怕那个女老大的威势,那么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论是哪一种,都冷漠得让人心惊。
想到这里,陶诗序嘴角浮现出一丝有些凄凉的笑容,她怎么还有立场去说别人呢?连她自己的亲身爸爸都迫不及待地把她往监狱里面送,再冷漠,都冷漠不过他。
心中虽然有着淡淡的不满,但终究不过是对于人情的尚且还不适应而已。看吧,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她就从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热血青年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看客,等过不了多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