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的是要把身体养好,想要什么,还是心里有委屈,尽管与你婆婆和我讲,好不好?”
夏清舞低下头去,肩头耸动,低声说:“妈妈,婶娘,我想回家……”
潘素宁一愣,说:“听话,你现在身子还虚,等情况稳定了,我们就回家。”
“妈妈……”夏清舞抬起头,“对不起,我想回夏家……”
潘素宁晃了下身子,柳少卿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怎么,竟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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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木石巷的时候,夜已深,寒气逼人,温浮生在院子里踌躇了好一阵子,才进屋。满心的烦闷想要与人诉说,却又不知与谁去说,又从何说起。
到了次日,苏七七在大堂里碰见温浮生,只身一人,在等电梯。于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温总早。”
似曾相识的场景,也不过是前一阵儿的事情,却仿佛相识已久。她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温浮生看着他,目光微微下垂。她那掩在镜片后面明亮亮的眼珠一转,脸颊上泛出一层浅浅的红晕,唇角边略略的显出若有似无的笑涡。
他心里不痛快,却只是轻描淡写的问:“那么早关机做什么?”
苏七七一时反应不过来,张了张口,“啊”了一声。
温浮生更是不写意,眼见专用电梯下来了,便一头钻进去,漠然的样子直让苏七七摸不着头脑。
一直到在电脑桌前坐下,苏七七才明白过来,难道,他昨晚上竟给她打电话了?
这样的认知一出来,她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桌上的通话器响了,她接起来,那头传来温浮生硬邦邦的声音:“以后不许关机!”
他的感冒许是还有好,声音略微沙哑,反倒更显低沉。
苏七七闹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说:“感冒药吃了吗?”
说完便闷闷的,耳背一阵发热,一时间竟是恨不得嚼了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说起这个的。
温浮生实在有些意外,因这短短六个字,还有这生涩却又柔软的语气,他起先还躁着的情绪,竟慢慢缓下来,心口暖意融融。
他不自觉的微微抬起唇角,笑了一下。
苏七七清了清喉咙,伸手用手背拭着脸颊上的热度,握着听筒说:“昨晚打电话有事情吗?”
温浮生没回答,只是轻笑出来,语气和缓下来,说:“你下班等我。”
苏七七怔忡了一下,便看见温道明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并且走到了近前,一时莫名心虚,说了个“好”字,便掐了线,尴尬的站起身子。
温道明意外她的反应,笑出来,说:“丫头,不用这么紧张,随意点儿好。”
她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温道明看上去心情不错,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头叫住她。他说:“丫头,我也该退休享享清福了。”他眨眨眼,“有个能干的儿子,就是省心。”
他的模样像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儿,七分得意,三分感慨。
温浮生其实与他父亲很像,只是,温先生所有的锋芒都仿佛隐藏起来了,看上去人畜无害一样。偏生样子又生的好看,岁月留给他的痕迹是平和跟豁达。
说难听些,若是没有相处过,某些时候倒给人老不正经的感觉。
“帮我沏杯茶。”他又说。
苏七七应着,走去茶水间,温先生常喝的老君眉快见底了,她皱了皱眉。
沏完茶,把杯子在托盘里放好,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进来”。
她放下杯子,温道明说:“谢谢。”他啜了一口茶,道,“你坐下来,我有话同你讲。”
苏七七把托盘放到一边的几子上,这才坐下来,轻声道:“您请说。”
温道明笑了笑:“你一来公司,就被安排到我这儿来了,搁别的人,兴许是个美差事,可我知道你做的不踏实。”
苏七七沉默,她这样子,的确不踏实。
“我已经跟浮生说了,他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岗位。”他放下杯子,笑说,“我走了之后,这儿也不用人帮我挡电话了。”
苏七七迎着他温和的目光,轻声道:“谢谢您。”
温道明见她表情认真,不禁微笑说:“先别忙着谢我,我见曼生跟你相处的还不错,我那个妹妹据说也找过你……以一个做长辈的私心来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这样的孩子陪在曼生身边。她被我们大家惯坏了,说到底,就是孩子心性重了些,人不坏。”
苏七七沉默了一会子,说:“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温道明笑着向沙发椅上一坐:“我不过是在替曼生说清呢,你想怎样便怎样,不要因为我这番话就有压力。”
苏七七也笑了,点头:“我明白的。”
正文 【03】如履薄冰,挣脱命运的束缚 12
下午下班后,温浮生的车子果然在大门口候着,苏七七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样子上他的车,有些太过招摇了。
她走近车子,车窗开着,他自己坐在驾驶位上。瞧见她来了,微笑着下车,绕过去替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
直到车子开动了,苏七七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山。累
她看了他一眼,说:“老远的,现在去西山,晚上怕是都赶不回来?”
温浮生不回答,却是笑道:“等你这会子,我已经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苏七七看了一眼窗外,说:“我午餐吃的晚,还不饿。”
温浮生“嗯”了一声,点点头,说:“我感冒还没好,脑袋有点儿沉,再饿着……”
他说的可怜,苏七七轻轻笑了笑,说:“我实在吃不下东西,你找个地方吃饭,我在旁边等你。”她顿了顿,又问,“急着去西山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温浮生见她真的吃不下东西,只帮她点了份甜点,自己风卷残云样吃了点菜。重新回到车子里的时候,他才扬眉道:“去八大处,散散心。”
这又是想的哪一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的光景,跑去八大处散心?
苏七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子,反倒变成默认这个决定了。
车子出得阜成门,向八大处大道而来,到了八大处脚下,远远有泊车小弟瞧清楚车牌,认出是温浮生的车子,忙迎上来。闷
温浮生把车钥匙扔给他,抬了下下巴,示意苏七七跟他走。
苏七七跟在他身后,见他双手斜斜的插在兜里,走上大路,两人顺着石阶,上了一个小山坡,她瞧着这架势,竟是要徒步往山上去。
寒风很大,吹着山边的树木,簌簌有声。
两人走了好了一会儿,温浮生才开口说:“昨晚上心情有些差。”
苏七七点点头,看他一眼,这算是解释了他昨天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
“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你来了。”温浮生回头,目光停在她厚重的刘海上,“我总说,安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总提醒自己,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不要在意。偏偏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时候,我就想起我奶奶来。”
苏七七脚下顿了一下,脑子里有一瞬时的空白,可她知道自己在听。
温浮生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太冷,迅速的在面前凝成一团白雾。
他仍是笑了下:“我小时候笑话我奶奶,说她迷信。可我现在发觉,人一旦走到那个地步,便由不得自己不迷信。一边告诉自己,决计不能也这样荒唐,一边又忍不住,想要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
山边一块洁白的山石,温浮生停下来,斜着身子,坐在石上。
冷风拂面,苏七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宣泄。她在心底忽然有些小小的雀跃,庆幸这样的时候,他可以想到她。
“你曾经说过,你信命?”他迎上她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透。
苏七七点头。
她自然相信命运,未来有千万种可能,就像这山,崎崎岖岖,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风景。每走一步都看着前方,并且幻想下一刻的景致。
可在没有到达下一步之前,原有的风景也许会突然消失不见。
所谓命运,便是存在于未到之时。当那一刻来临时,其他的可能,其他的风景,便会通通消失不见。
温浮生深吸一口气:“安生夫妻,许是要离婚。”
他牵了唇角,说,“也许这样,反而是件好事。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硬是要把两个不相干的人搅和在一起,现在不过是——各归其位罢了。”
苏七七看着他硬是撕扯出来的笑意,心里一阵发紧。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温浮生笑着。
风呼呼的吹着,四处无人,这副闲聊的姿态,果真像是过来散散心的。
苏七七摇头。
“小时候就知道四处玩儿,没什么理想,也没什么目标,直到看见安生结婚,看见小时候那些发小,一个一个被迫钻进了指定的坟墓。”他舒出一口气,大而有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想,我的婚姻,我的未来的妻子,通通要我自己做主。我决计不会跟安生似地,闷不声儿的,就这么娶个媳妇儿回来,过的那叫一个客套。”
“我的妻子,我的婚姻问题,都是我的事,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苏七七默默的听他说。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的愿望竟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看着她。
苏七七摇摇头:“越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越是难以实现,才更显得珍贵。”
她的表情没有逃过温浮生的眼睛。
他平静的看着她。
“我们这些人,说出去大多是花花公子,浪荡形骸。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是这样,拼命玩,四处寻乐子。长辈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别太出格便是了。因为总有一天,我们要跟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谁,就这么生活到一块儿。”
温浮生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夹在指间。
他想起良安来。
刚回国那阵,良安认识了个女大学生。
他到现在记得那女子的样子,说不上多好看,说话轻轻柔柔,顶多还算清秀,偏生让良安上了心。
只是,那女子家中贫寒,良安与她之间便由此横亘了一个千古不变的障碍——门不当,户不对。
起先赖家夫妇只当自己儿子不过是游戏一场,便也由着他去了。谁知那女子后来怀孕了,良安喜出望外,以为双亲这下子定会同意他们的事情了。
然而,没过多久,那女子便消失了。听说,被赖夫人打发解决了。
其实大家心里有数,那女子十分辛苦才从那偏远的小镇走出来,在B大勤工俭学。赖夫人只要使些小手段,便可以让她无法再继续在B市立足,自然,也可以让她远走高飞,飞的更高更远。
无疑,那女子做了最适合她的选择,怕是那腹中的孩子也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良安却因此着实消沉了一阵子。
赖夫人有次跟母亲闲聊,说,良安那孩子,道行够高吧,怎么样,不还是乖乖回来就范。
就范……
他在一边听的心寒。
良安也仿佛真的“就范”了,自此却玩的更狠,也果真再没出过什么岔子。赖家夫妇在外面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说,人长大了,总会懂事的,我们良安终于想明白了。
若不是两家沾亲带故的有点儿关系,他真是再不想看见赖家夫妇。
一支烟燃完,快要烙到手指,他在山石上掐灭烟蒂,再捡起一片落叶,包住烟头。
苏七七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声叹息,在他心里刺了一下。